第90章 天纵之才（一更）
第90章 天纵之才（一更）
竹舍后，这片曾经见证顾少安苦修的竹林，再次成为了灭绝考校顾少安的场地。
雪落竹梢，天地间一片素裹。
顾少安提着那柄没有开锋、却沉重非常的重剑，站在雪地之中，眼神沉静，精气神已然凝于一点。
看着面容俊俏，背挺如松，沉稳却又朝气蓬勃的顾少安，灭绝不由眼前一晃，竟是再次从顾少安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影子。
只是这一次，灭绝从顾少安身上看见的，不单单只有孤鸿子的影子，同样也还有她曾经面对风陵师太考校的影子。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考校。
竟是让灭绝有了一种自己来时的路，此时也在被顾少安走过的错觉。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灭绝又摇了摇头。
路虽然一样，但走的人不同，自己的弟子，未来的成就也绝对会比他更高。
敛了敛心神后，灭绝将手中倚天剑插于一旁的积雪中，单手负后气度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
“全力施展，也让为师看看你这半年的进境。”
灭绝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顾少安点了点头：“师父小心！”
话音落下，顾少安内力勃发，鼓动的劲气顿时掀起一小圈气浪，将周身空中的飞雪都吹拂开来。
轻功全力催动下，顾少安身形仿佛撕裂了风雪，上一刻还在原地，下一刻已逼近灭绝身前丈许之地！
此前站立的位置，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足印。
而这，还是顾少安携带着重剑的情况下。
此等轻功，已然能够称得上高明了。
也就在身形接近的刹那，顾少安身体里内力运转，手中的重剑骤然扬起。
“嗡！”
那黝黑无锋、仅凭自身重量便让人心凛的重剑，在顾少安悍然发力之下，竟带起一阵沉闷压抑的破空声，如同沉睡凶兽的呜咽，瞬间撕裂了竹林的风雪呼啸。
剑尖所向，蓬蓬雪粉被狂暴的气流狠狠撕开，形成短暂的空洞轨迹。
重剑在顾少安的手中挥出，虽远未达传说中举重若轻、运转如意的至高境界，但那原本令人窒息、笨重迟滞的感觉已然大减。
显然这数月的苦修配合【醍醐灌顶】的词条效果，让顾少安显然已摸到了驾驭这等凶悍兵器的窍门。
重剑弧线初现圆转之势，不再是简单粗暴地砸击，而是带着某种厚重的韵律。
当剑刃裹挟着万钧之力迫近灭绝身前，灭绝眼中精光一闪，竟是不闪不避。
她右手闪电般扬起，袍袖微拂，五指并拢如刀，包裹着一层凝练的真气。
竟要以掌缘硬撼这沉重如山岳的剑脊。
“铛——！”
一声绝不是利刃交击、更像是巨锤轰击古钟的恐怖闷响轰然炸开。
而在声音响彻竹林的瞬间，灭绝的神色骤变！
她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巨力顺着手臂狂涌而入。
那足以开碑裂石、震散寻常劲气的护体真气，与自身灌注于掌上的绵柔暗劲在触碰到空中这把重剑的瞬间，竟如同遇上山洪的小小决堤，瞬息间便被冲击得轰然溃散。
残余的狂猛力道毫无保留地传递而来，使得灭绝师太那渊渟岳峙的身躯在这些力道之下猛地一沉。
原本稳稳立于积雪之上的双脚也在这一股巨力的冲击下深深地陷入到厚厚的积雪中。
“不对，这力道？”
灭绝心中剧震，饶是以她的深厚修为和对徒弟实力的了解，也未曾料到这看似进步显著的掌控之下，竟还藏着如此凶悍的力道。
这已远超她对顾少安这一剑的威力预估！
定睛细看，灭绝双眸骤然紧缩如针。
只见顾少安手中冰冷黝黑的重剑剑身之上，赫然嵌着整整八块与剑身材质相同、漆黑如墨的沉重铁块。
“竟然将八块铁块悉数镶嵌上了。”
灭绝心下恍然，明白了为何这一剑携带的力道竟然会如此恐怖。
但随之便是一阵满意。
短短数月，便能将兵器操控到这般地步，足以看得出顾少安在自己离开的几个月内必然日日勤修不曾懈怠。
若非如此，焉能在这半年的时间内，让自身气力上有如此大的提升？
就在这时，顾少安右脚猛地横跨半步，沉腰坐马，力从涌泉升腾，顺脊椎骨节节向上炸起，插在雪中的左脚纹丝不动，似扎根磐石。
手中本已沉重非常的重剑，在他骤然爆发的内力与全身筋骨之力的共同催动下骤然扬起。
灭绝师太身体轻侧，轻而易举的便躲开了顾少安这一撩剑。
一剑无功，顾少安面色不变。
周身内力急沉入足底，力气涌泉，长剑扬起，剑势如金乌巡弋骤然上升。
在灭绝侧身躲开这一撩剑之时，顾少安身体内力快速运转，凝气间，手中长剑上升之势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山岳崩塌，带动玄铁重剑以开山之势猛然向下爆压。
正是《落日剑法》内的剑招“千峰承晖”。
沉重如山剑影轰然落下，直至灭绝肩头。
这一剑来的又快又急，灭绝也没想到顾少安方才扬剑不过只是诱招，这一招千峰承晖才是目的。
呼啸的风声以及这重剑下压时的剑影都给人一种仿佛要压塌山河的沉重感。
但在灭绝侧身闪躲的瞬间，而在灭绝师太的眼中，这一剑的速度却是慢如蜗牛。
但那份笼罩一切、仿佛避无可避的磅礴压迫感，让被锁定的灭绝心中暗赞一声。
顾少安能够以重剑将《落日剑法》的剑招使用出来时自带意虽然难得，可在灭绝眼中更为难得的是顾少安此时竟然知晓以剑招进行布局，战斗意识较之于此前显然更加的纯熟。
眼看剑刃已近在咫尺，灭绝左手宽大道袖猛地卷起。
真气灌注之下，柔软丝滑的道袖瞬息绷直如铁板，表面更覆上一层凝若实质、流转如云海波涛的绵韧气劲。
袖拂无风，却后发先至，精准地拂在那似慢实快劈落的巨大剑脊侧面并非最厚实处的瞬间，藏于长袖内的手掌顺势拍出。
“嘭——！！”
更加沉闷、如同巨木撞山般的气爆声猛地炸开，两股绝强力量悍然碰撞！
四溅的不再是松软雪粉，而是被瞬间震成齑粉、如同白雾般向四周狂涌的雪沫！
灭绝衣袖鼓荡，真气如潮涌动，瞬间化掉了身上残余力道。
顾少安则双臂剧震，那沉重如山的下劈之势被硬生生阻断了小半，重剑的轨迹不可遏制地发生偏移。
但顾少安早有所料，他并未强求，反而借着反震之力，腰胯猛地扭转发力。
紧握剑柄的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竟带动着那近百斤的重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巨大回旋！
重剑轮转。
带起的呼啸瞬间变成了低沉压抑。
接下来的十几招，顾少安每一剑挥出，重剑都会带起沉闷的呼啸声。
九十九斤的重剑，加上内力的效果以及蕴含的劲力还有挥动间产生的惯性，使得顾少安每一剑都已经有了近三百斤的恐怖力道。
《落日剑法》本是精妙迅疾、追求光焰炽盛的剑术，此刻在重剑的加持下，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质变。
每一次劈砍、横扫、上撩、旋砸，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鸣之音。
剑锋虽然无锋，但那纯粹的、无坚不摧的力量，更是惊人。
风雪被粗暴地撕开、卷飞。
坚实的竹干被扫过的剑风擦中，瞬间爆出大片木屑，发出痛苦的呻吟。
脚下的积雪更是不堪重负，每一次脚步变换，每一次重剑砸地借力或震荡收势，都会在地面留下深坑或犁开大片的雪浪。
那《落日剑法》蕴含的煌煌天威，在此刻被这柄玄铁凶兵无限放大，化作一种足以摧折心神的磅礴压迫感觉。
普通的江湖好手，面对顾少安手中的重剑都免不了被这重剑挥动之时的声响震慑住心神。
若是一不小心被其拍中一下，必然会是个骨裂脏破的下场。
灭绝宽大的僧袍翻飞，双袖如同拥有了生命，时而如云海舒展卸力，时而又如精铁坚壁硬挡偏锋。
她的身形在方寸间挪移变化，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将顾少安的重剑接下。
十几招下来，灭绝眼中除了震惊，更觉顾少安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只因灭绝已然发现顾少安的《落日剑法》竟然与她一样，已经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层次。
数个月来，顾少安平日里虽然经常会和杨艳与周芷若动手。
但顾少安与两女的实力差距太大。
动手的目的也是在指点，而非是切磋和检验自身实力。
此时灭绝在前，顾少安也打得兴起，眼看灭绝一掌拍开，顾少安却并未再用手中重剑，五指松开，任由重剑插入积雪之中后，身形如游龙急掠而出，双掌抬起。
而是同样抬起左手。
灭绝看出顾少安的意图，心中轻笑，同样抬起手掌看似随意拍出。
短短几个呼吸，两人便以《金顶绵掌》交手十几招。
掌风发出嗤嗤声响，凌厉异常，气劲将二人周身厚厚积雪尽数掀飞。
灭绝越打越是心中惊讶。
直至最后，已然是惊喜交加。
“天纵之才。”
这一次，灭绝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仅仅是赞许，而是无法抑制的震撼与狂喜。
《神龙三现》身法，飘逸绝伦，已有神龙游行空际，变幻无方的影子。
玄铁重剑挥舞，掌控之力大进。
《落日剑法》剑招剑势皆有已具煌煌天威，迫敌心神之感。
就连现在这《金顶绵掌》，掌势圆转如意，绵力中蕴含刚劲，柔劲下藏着锋锐，招与招之间的转换浑然天成，仿佛浸淫此道十数年。
不说那重剑，单单就《神龙三现》，《落日剑法》以及《金顶绵掌》，赫然都达到了“融会贯通”之境。
轻功、剑法、掌法，三门皆是峨眉派内最上乘的武学。
寻常弟子，穷极一生能够将其中一门掌握到“融会贯通”的境界，已经算是悟性上佳。
更别说如顾少安这般，将三门武学皆掌握到“融会贯通”的层次。
这样的修炼速度，这样的悟性，在灭绝师太眼中，足以配得上“天纵奇才”四个字。
这一刻，顾少安在武学上展露出来的天赋以及修炼进度，甚至盖过了灭绝得到《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时的喜悦。
那份由衷的欣慰与骄傲，几乎要从她眼中溢出来。
“好！”
心中大喜的同时，灭绝不禁轻喝一声。
眼看着顾少安再次抬手对着自己拍来，灭绝想也不想，掌影翻飞，再一一将顾少安拍出的手掌挡下后，下意识的一掌压下。
可下一瞬，回过神来的灭绝师太面色一变，劲力一撤的同时脚尖点在地上，身体后掠至两丈之外，单手负后。
反观顾少安，此刻也是同样罢手，只是看向灭绝时，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感受到顾少安这幽幽的眼神，灭绝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用得顺手了，是为师的错。”
就在方才，因顾少安展露出来的修炼进度和天赋，灭绝心神震动，与顾少安动手时，竟是下意识的用出了《金顶绵掌》中的“仙人抚顶”。
不过下一秒便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收劲撤招。
虽是回过神来，可方才那招式确实是用出来了。
关键顾少安现在的反应，明显也是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出手。
这也让灭绝在顾少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尴尬。
看着神情有着几分尴尬的灭绝，顾少安眼皮不禁跳了跳。
老实讲，自从拜了灭绝为师后，即便顾少安知晓自家这个师父是个碎颅狂人，但顾少安也没怎么在意。
反正这碎的是别人的头颅，又不是他的。
所以顾少安是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真的会从灭绝手中感受到“仙人扶顶”带来的压迫感。
别说。
即便是知晓以灭绝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做到招发随心，可后知后觉想起来，顾少安依旧还是感觉脑门儿有点发凉。
所以说，武学招式这东西，用顺手了也是一个麻烦。
有些时候稍不合适，就会如灭绝这样，脑子还没动就将平日里对敌时的招式用了出来。
待到心中的尴尬之意缓和了几分后，灭绝忽然开口道：“你的内力，有点不对劲。”
灭绝的修为远在顾少安之上，自身在《金顶绵掌》等武学上也浸染了二十几年，对于三门武学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若非如此，焉能一眼就看出顾少安在这三门武学上的造诣。
可方才交手时，灭绝就发现顾少安的武学发挥出来的威力和效果，好的有些过分了。
分明是以雄浑内力催动武学后才能够有的效果。
即便是此前顾少安服用过两颗菩提玲珑丹，也绝对不至于有这样的雄浑内力才对。
对此，顾少安收敛内力回应道：“这件事情弟子也想向师父请教。”
走到灭绝身前后，顾少安说道：“就在三个月前，弟子修炼《武当九阳功》时，不知为何忽然陷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内，好似置身于一处空谷幽兰之所，万籁俱静，又仿佛魂游天外，思绪仿佛清明了百倍。”
“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下，弟子身体里的内力竟是按照一个全新的路线运转，内力亦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疯增。”
他目光清亮，带着一丝回忆之色：“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下，弟子身体里的内力竟不再是遵循《武当九阳功》或《峨眉九阳功》的任何一门路线运转，而是自发地、毫无滞涩地融合，按照一个全新的、极其玄奥且自然的路线在全身百脉流转起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内力的增长仿佛破开了某种桎梏，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速度疯增，源源不绝，浑厚而精纯。”
听着顾少安的描述，灭绝面色一变。
内力为武者之基，一旦内力出现问题，带来的影响便是灭绝也不敢去想。
当即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顾少安的肩膀上，真气也随之注入到顾少安体内。
当真气与顾少安身体里内力相触的瞬间，灭绝神情骤变。
在灭绝师太的真气感知中，顾少安体内内力磅礴、深厚，如同一个修炼了二三十年上乘内功似的。
而更让灭绝心神剧震的是其内力的精纯度。
她自身修炼峨眉九阳功近二十几年，内力早已打磨得尤为精纯，这半年来每日也会以《武当九阳功》打熬自身真气，自认自己的真气之精纯远超他人。
然而，当她的九阳真气与顾少安体内那股奇异的内力接触时，她竟感觉自己的内力相比之下，隐隐透出几分“粗粝”之感。
反观顾少安的内力，凝练、纯粹、温润，竟是宛若水银一般凝实。
分明是达到了典籍中记载的““内力成汞，化丝成液”的表现。
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去除所有杂质后的玉石精华，带着一种玄之又玄、近乎本源的阳和气息。
虽然还未蜕变成为真气，但那是因为顾少安体内奇经八脉和天地二桥未通的原因。
简直匪夷所思。
(本章完)
竹舍后，这片曾经见证顾少安苦修的竹林，再次成为了灭绝考校顾少安的场地。
雪落竹梢，天地间一片素裹。
顾少安提着那柄没有开锋、却沉重非常的重剑，站在雪地之中，眼神沉静，精气神已然凝于一点。
看着面容俊俏，背挺如松，沉稳却又朝气蓬勃的顾少安，灭绝不由眼前一晃，竟是再次从顾少安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影子。
只是这一次，灭绝从顾少安身上看见的，不单单只有孤鸿子的影子，同样也还有她曾经面对风陵师太考校的影子。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考校。
竟是让灭绝有了一种自己来时的路，此时也在被顾少安走过的错觉。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灭绝又摇了摇头。
路虽然一样，但走的人不同，自己的弟子，未来的成就也绝对会比他更高。
敛了敛心神后，灭绝将手中倚天剑插于一旁的积雪中，单手负后气度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
“全力施展，也让为师看看你这半年的进境。”
灭绝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顾少安点了点头：“师父小心！”
话音落下，顾少安内力勃发，鼓动的劲气顿时掀起一小圈气浪，将周身空中的飞雪都吹拂开来。
轻功全力催动下，顾少安身形仿佛撕裂了风雪，上一刻还在原地，下一刻已逼近灭绝身前丈许之地！
此前站立的位置，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足印。
而这，还是顾少安携带着重剑的情况下。
此等轻功，已然能够称得上高明了。
也就在身形接近的刹那，顾少安身体里内力运转，手中的重剑骤然扬起。
“嗡！”
那黝黑无锋、仅凭自身重量便让人心凛的重剑，在顾少安悍然发力之下，竟带起一阵沉闷压抑的破空声，如同沉睡凶兽的呜咽，瞬间撕裂了竹林的风雪呼啸。
剑尖所向，蓬蓬雪粉被狂暴的气流狠狠撕开，形成短暂的空洞轨迹。
重剑在顾少安的手中挥出，虽远未达传说中举重若轻、运转如意的至高境界，但那原本令人窒息、笨重迟滞的感觉已然大减。
显然这数月的苦修配合【醍醐灌顶】的词条效果，让顾少安显然已摸到了驾驭这等凶悍兵器的窍门。
重剑弧线初现圆转之势，不再是简单粗暴地砸击，而是带着某种厚重的韵律。
当剑刃裹挟着万钧之力迫近灭绝身前，灭绝眼中精光一闪，竟是不闪不避。
她右手闪电般扬起，袍袖微拂，五指并拢如刀，包裹着一层凝练的真气。
竟要以掌缘硬撼这沉重如山岳的剑脊。
“铛——！”
一声绝不是利刃交击、更像是巨锤轰击古钟的恐怖闷响轰然炸开。
而在声音响彻竹林的瞬间，灭绝的神色骤变！
她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巨力顺着手臂狂涌而入。
那足以开碑裂石、震散寻常劲气的护体真气，与自身灌注于掌上的绵柔暗劲在触碰到空中这把重剑的瞬间，竟如同遇上山洪的小小决堤，瞬息间便被冲击得轰然溃散。
残余的狂猛力道毫无保留地传递而来，使得灭绝师太那渊渟岳峙的身躯在这些力道之下猛地一沉。
原本稳稳立于积雪之上的双脚也在这一股巨力的冲击下深深地陷入到厚厚的积雪中。
“不对，这力道？”
灭绝心中剧震，饶是以她的深厚修为和对徒弟实力的了解，也未曾料到这看似进步显著的掌控之下，竟还藏着如此凶悍的力道。
这已远超她对顾少安这一剑的威力预估！
定睛细看，灭绝双眸骤然紧缩如针。
只见顾少安手中冰冷黝黑的重剑剑身之上，赫然嵌着整整八块与剑身材质相同、漆黑如墨的沉重铁块。
“竟然将八块铁块悉数镶嵌上了。”
灭绝心下恍然，明白了为何这一剑携带的力道竟然会如此恐怖。
但随之便是一阵满意。
短短数月，便能将兵器操控到这般地步，足以看得出顾少安在自己离开的几个月内必然日日勤修不曾懈怠。
若非如此，焉能在这半年的时间内，让自身气力上有如此大的提升？
就在这时，顾少安右脚猛地横跨半步，沉腰坐马，力从涌泉升腾，顺脊椎骨节节向上炸起，插在雪中的左脚纹丝不动，似扎根磐石。
手中本已沉重非常的重剑，在他骤然爆发的内力与全身筋骨之力的共同催动下骤然扬起。
灭绝师太身体轻侧，轻而易举的便躲开了顾少安这一撩剑。
一剑无功，顾少安面色不变。
周身内力急沉入足底，力气涌泉，长剑扬起，剑势如金乌巡弋骤然上升。
在灭绝侧身躲开这一撩剑之时，顾少安身体内力快速运转，凝气间，手中长剑上升之势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山岳崩塌，带动玄铁重剑以开山之势猛然向下爆压。
正是《落日剑法》内的剑招“千峰承晖”。
沉重如山剑影轰然落下，直至灭绝肩头。
这一剑来的又快又急，灭绝也没想到顾少安方才扬剑不过只是诱招，这一招千峰承晖才是目的。
呼啸的风声以及这重剑下压时的剑影都给人一种仿佛要压塌山河的沉重感。
但在灭绝侧身闪躲的瞬间，而在灭绝师太的眼中，这一剑的速度却是慢如蜗牛。
但那份笼罩一切、仿佛避无可避的磅礴压迫感，让被锁定的灭绝心中暗赞一声。
顾少安能够以重剑将《落日剑法》的剑招使用出来时自带意虽然难得，可在灭绝眼中更为难得的是顾少安此时竟然知晓以剑招进行布局，战斗意识较之于此前显然更加的纯熟。
眼看剑刃已近在咫尺，灭绝左手宽大道袖猛地卷起。
真气灌注之下，柔软丝滑的道袖瞬息绷直如铁板，表面更覆上一层凝若实质、流转如云海波涛的绵韧气劲。
袖拂无风，却后发先至，精准地拂在那似慢实快劈落的巨大剑脊侧面并非最厚实处的瞬间，藏于长袖内的手掌顺势拍出。
“嘭——！！”
更加沉闷、如同巨木撞山般的气爆声猛地炸开，两股绝强力量悍然碰撞！
四溅的不再是松软雪粉，而是被瞬间震成齑粉、如同白雾般向四周狂涌的雪沫！
灭绝衣袖鼓荡，真气如潮涌动，瞬间化掉了身上残余力道。
顾少安则双臂剧震，那沉重如山的下劈之势被硬生生阻断了小半，重剑的轨迹不可遏制地发生偏移。
但顾少安早有所料，他并未强求，反而借着反震之力，腰胯猛地扭转发力。
紧握剑柄的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竟带动着那近百斤的重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巨大回旋！
重剑轮转。
带起的呼啸瞬间变成了低沉压抑。
接下来的十几招，顾少安每一剑挥出，重剑都会带起沉闷的呼啸声。
九十九斤的重剑，加上内力的效果以及蕴含的劲力还有挥动间产生的惯性，使得顾少安每一剑都已经有了近三百斤的恐怖力道。
《落日剑法》本是精妙迅疾、追求光焰炽盛的剑术，此刻在重剑的加持下，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质变。
每一次劈砍、横扫、上撩、旋砸，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鸣之音。
剑锋虽然无锋，但那纯粹的、无坚不摧的力量，更是惊人。
风雪被粗暴地撕开、卷飞。
坚实的竹干被扫过的剑风擦中，瞬间爆出大片木屑，发出痛苦的呻吟。
脚下的积雪更是不堪重负，每一次脚步变换，每一次重剑砸地借力或震荡收势，都会在地面留下深坑或犁开大片的雪浪。
那《落日剑法》蕴含的煌煌天威，在此刻被这柄玄铁凶兵无限放大，化作一种足以摧折心神的磅礴压迫感觉。
普通的江湖好手，面对顾少安手中的重剑都免不了被这重剑挥动之时的声响震慑住心神。
若是一不小心被其拍中一下，必然会是个骨裂脏破的下场。
灭绝宽大的僧袍翻飞，双袖如同拥有了生命，时而如云海舒展卸力，时而又如精铁坚壁硬挡偏锋。
她的身形在方寸间挪移变化，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将顾少安的重剑接下。
十几招下来，灭绝眼中除了震惊，更觉顾少安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只因灭绝已然发现顾少安的《落日剑法》竟然与她一样，已经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层次。
数个月来，顾少安平日里虽然经常会和杨艳与周芷若动手。
但顾少安与两女的实力差距太大。
动手的目的也是在指点，而非是切磋和检验自身实力。
此时灭绝在前，顾少安也打得兴起，眼看灭绝一掌拍开，顾少安却并未再用手中重剑，五指松开，任由重剑插入积雪之中后，身形如游龙急掠而出，双掌抬起。
而是同样抬起左手。
灭绝看出顾少安的意图，心中轻笑，同样抬起手掌看似随意拍出。
短短几个呼吸，两人便以《金顶绵掌》交手十几招。
掌风发出嗤嗤声响，凌厉异常，气劲将二人周身厚厚积雪尽数掀飞。
灭绝越打越是心中惊讶。
直至最后，已然是惊喜交加。
“天纵之才。”
这一次，灭绝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仅仅是赞许，而是无法抑制的震撼与狂喜。
《神龙三现》身法，飘逸绝伦，已有神龙游行空际，变幻无方的影子。
玄铁重剑挥舞，掌控之力大进。
《落日剑法》剑招剑势皆有已具煌煌天威，迫敌心神之感。
就连现在这《金顶绵掌》，掌势圆转如意，绵力中蕴含刚劲，柔劲下藏着锋锐，招与招之间的转换浑然天成，仿佛浸淫此道十数年。
不说那重剑，单单就《神龙三现》，《落日剑法》以及《金顶绵掌》，赫然都达到了“融会贯通”之境。
轻功、剑法、掌法，三门皆是峨眉派内最上乘的武学。
寻常弟子，穷极一生能够将其中一门掌握到“融会贯通”的境界，已经算是悟性上佳。
更别说如顾少安这般，将三门武学皆掌握到“融会贯通”的层次。
这样的修炼速度，这样的悟性，在灭绝师太眼中，足以配得上“天纵奇才”四个字。
这一刻，顾少安在武学上展露出来的天赋以及修炼进度，甚至盖过了灭绝得到《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时的喜悦。
那份由衷的欣慰与骄傲，几乎要从她眼中溢出来。
“好！”
心中大喜的同时，灭绝不禁轻喝一声。
眼看着顾少安再次抬手对着自己拍来，灭绝想也不想，掌影翻飞，再一一将顾少安拍出的手掌挡下后，下意识的一掌压下。
可下一瞬，回过神来的灭绝师太面色一变，劲力一撤的同时脚尖点在地上，身体后掠至两丈之外，单手负后。
反观顾少安，此刻也是同样罢手，只是看向灭绝时，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感受到顾少安这幽幽的眼神，灭绝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用得顺手了，是为师的错。”
就在方才，因顾少安展露出来的修炼进度和天赋，灭绝心神震动，与顾少安动手时，竟是下意识的用出了《金顶绵掌》中的“仙人抚顶”。
不过下一秒便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收劲撤招。
虽是回过神来，可方才那招式确实是用出来了。
关键顾少安现在的反应，明显也是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出手。
这也让灭绝在顾少安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尴尬。
看着神情有着几分尴尬的灭绝，顾少安眼皮不禁跳了跳。
老实讲，自从拜了灭绝为师后，即便顾少安知晓自家这个师父是个碎颅狂人，但顾少安也没怎么在意。
反正这碎的是别人的头颅，又不是他的。
所以顾少安是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真的会从灭绝手中感受到“仙人扶顶”带来的压迫感。
别说。
即便是知晓以灭绝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做到招发随心，可后知后觉想起来，顾少安依旧还是感觉脑门儿有点发凉。
所以说，武学招式这东西，用顺手了也是一个麻烦。
有些时候稍不合适，就会如灭绝这样，脑子还没动就将平日里对敌时的招式用了出来。
待到心中的尴尬之意缓和了几分后，灭绝忽然开口道：“你的内力，有点不对劲。”
灭绝的修为远在顾少安之上，自身在《金顶绵掌》等武学上也浸染了二十几年，对于三门武学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若非如此，焉能一眼就看出顾少安在这三门武学上的造诣。
可方才交手时，灭绝就发现顾少安的武学发挥出来的威力和效果，好的有些过分了。
分明是以雄浑内力催动武学后才能够有的效果。
即便是此前顾少安服用过两颗菩提玲珑丹，也绝对不至于有这样的雄浑内力才对。
对此，顾少安收敛内力回应道：“这件事情弟子也想向师父请教。”
走到灭绝身前后，顾少安说道：“就在三个月前，弟子修炼《武当九阳功》时，不知为何忽然陷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内，好似置身于一处空谷幽兰之所，万籁俱静，又仿佛魂游天外，思绪仿佛清明了百倍。”
“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下，弟子身体里的内力竟是按照一个全新的路线运转，内力亦是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疯增。”
他目光清亮，带着一丝回忆之色：“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下，弟子身体里的内力竟不再是遵循《武当九阳功》或《峨眉九阳功》的任何一门路线运转，而是自发地、毫无滞涩地融合，按照一个全新的、极其玄奥且自然的路线在全身百脉流转起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内力的增长仿佛破开了某种桎梏，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速度疯增，源源不绝，浑厚而精纯。”
听着顾少安的描述，灭绝面色一变。
内力为武者之基，一旦内力出现问题，带来的影响便是灭绝也不敢去想。
当即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顾少安的肩膀上，真气也随之注入到顾少安体内。
当真气与顾少安身体里内力相触的瞬间，灭绝神情骤变。
在灭绝师太的真气感知中，顾少安体内内力磅礴、深厚，如同一个修炼了二三十年上乘内功似的。
而更让灭绝心神剧震的是其内力的精纯度。
她自身修炼峨眉九阳功近二十几年，内力早已打磨得尤为精纯，这半年来每日也会以《武当九阳功》打熬自身真气，自认自己的真气之精纯远超他人。
然而，当她的九阳真气与顾少安体内那股奇异的内力接触时，她竟感觉自己的内力相比之下，隐隐透出几分“粗粝”之感。
反观顾少安的内力，凝练、纯粹、温润，竟是宛若水银一般凝实。
分明是达到了典籍中记载的““内力成汞，化丝成液”的表现。
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去除所有杂质后的玉石精华，带着一种玄之又玄、近乎本源的阳和气息。
虽然还未蜕变成为真气，但那是因为顾少安体内奇经八脉和天地二桥未通的原因。
简直匪夷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