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怎么就?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靠近旁人!
    季承宁疑惑地看着胸口起?伏不定的表妹。
    “听话,”季承宁将脸乖乖送到对方?手中,“我让你擦,好阿杳,别恼我了。”
    青年人身?上少有有肉的地方?,脸颊勉强可算一处,贴到掌心,两腮的肌肤捏起?来软而热,手感好得要命。
    手指微微用力,嵌入肌肤,留下道圆润的红印。
    季承宁轻嘶了声,却没?有动?弹。
    乖巧地,承受着崔杳施加给他的一切。
    包括疼痛。
    如此信赖,如此不设防备。
    季承宁自?觉哄人这招百试百灵,可表妹非但没?被哄到,反而看起?来更生气了。
    他眼珠颜色淡,血丝就?更明显,蛛网似地缠绕在半透明的眼底,狞丽,又漂亮。
    季承宁心口蓦地动?颤。
    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崔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抽回手,拂袖而去。
    或者,用逃来形容更恰当。
    季承宁:“……表,”他盯着崔杳唰地消失的背影,干巴巴地说完:“表妹。”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他表现得太过轻薄,吓到阿杳了?
    季承宁觉得很有这个可能,遂下定决心,一定要同表妹保持恰当的距离。
    他深深点头。
    ……
    翌日。
    众官员齐聚琼园。
    说是官员其实也不完全恰当,在场诸人虽都有官职,但大?多数主业仍是商人,捐官不过是为了更方?便与官服做生意。
    烈日高?照,众人所在的正堂却凉若初春。
    半人高?的冰缸置正堂四角,婢女以羽扇轻扇,脂粉香、甘甜清冽的果香还有冷气混杂在一处,虽处夏日,可没?有分毫不适。
    诸官员先前还有些忐忑,不过见四下都是自?己?人,不多时就?放松下来,闲谈饮茶,只不提正事。
    他们无?一不是有耐心的人,然,冰缸中的冰渐融,直至碎冰漂在水面上晃动?,也不见侍从通报。
    “大?人。”有人看向张问之。
    “大?人!”
    侍从小跑进来。
    众人忙起?身?,屏息凝神地候着,方?才放松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张问之皱眉,“季将军来了?”
    侍从慌张道:“回大?人,季将军差人传话,请诸位大?人立刻去观天观叙话!”
    众人哗然。
    “怎会如此?”
    “这季承宁也忒……”
    张问之寒声道:“闭嘴。”
    整个正堂瞬间阒然无?声。
    张问之面上的阴冷转瞬即逝,他偏头,朝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众人笑了笑,“既然将军下令,我等岂敢怠慢,走吧。”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不敢忤逆,“是。”
    只得上马车,迅速地驶往观天观。
    观天观虽名为观天,实际上并不大?,因身?在内城,甚至说得上窄小,入了正门便是一七尺长七尺宽的空地,内物一棵树木,也无?凉棚、遮蔽,只在不远处有一个小房,权作正殿。
    白花花的石板在太阳的炙烤下几乎要冒热气。
    众人才从冷热合宜的琼园出来,乍入这么个穷酸的地方?,连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热汗自?额角滚落,滑入眼中,蛰得张问之眼睛生疼。
    他们养尊处优久太久,才站了片刻,面色就?涨得通红,满脸被炙烤出的油汗。
    汗味与华贵的龙涎香混在一处,形成了股热腾腾的,如同生烤猪肉一般的腥臊味。
    张问之低声对侍从道:“去门口守着,倘看见车马来了,立刻来报我。”
    侍从忙领命而去。
    就?在此刻,忽闻得阵阵异响——“哒、哒、哒。”
    整个观内瞬间落针可闻。
    是,马蹄塌地的声音。
    来了!
    众人精神一震,忙要上前,张问之见状轻咳了声,他们方?如梦初醒,整理了一番衣冠,方?矜持地走出观门迎接。
    却见不远处一道漆黑的潮水蔓延而来。
    众人睁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地望过去,原来那被他们误解成潮水的东西,竟是,精铁制成的甲胄。
    甲胄颜色黝黑,即便再刺目不过的日光下,依旧阴沉肃杀。
    健壮的马腿塌地,声音由远及近。
    一下,又一下,好像踩在了众人的心口上。
    越来越快,越来越紧绷!
    第74章 殷红润泽的唇瓣勾起,是个……
    风驰电掣间,为?首的军马竟已疾驰到眼前。
    炽热的风裹挟着?腥气倏然逼近!
    张问之倒吸一口冷气。
    离得太近,他连军马每一根鬃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马鬃上,如墨般的乌黑与洁净至极的白?贴合,幽青的血管附着?在手背上,线条无一处不精致好看,却又?,异常有力。
    这是一只,拉得动硬弓,挥得起?重剑的手。
    热风拂面,他先闻到了一股淡而腥的味道——是血黏在在铁器上的味道。
    张问之毛骨悚然。
    “咴——”
    马长嘶一声,他猛地后退两步。
    马蹄烦躁似地塌地,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张问之喉结紧张地滚动,下意识抬头?看季承宁。
    青年人逆光御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看不清季承宁的眼神,却看得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却令张问之如坠冰窟。
    他是来杀我的。
    来杀,我们的。
    张问之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
    明明是赤日炎炎的天,他浑身发冷,几乎要站不住。
    季承宁不敢,季承宁就?算视他为?蝼蚁,但他的姨夫是兵部尚书,哪怕看在兵部尚书的面子上,季承宁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更?何况,法不责众,就?算他季将军心中真有滔天怒火,难道真的能将这么?多人都杀干净吗?
    他不敢,他不敢!
    张问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呼吸愈发急促。
    众人方才还端着?架子,却见为?首的张大人抖若筛糠,面色皆微变。
    张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问之拱手,朝季承宁深深见了一礼,“下官张问之率兖郡官商恭候将军。”
    再开口,声音竟已经哑了。
    众人吃了一惊,忙都躬身见礼,“下官恭迎大人!”
    季承宁勒马。
    白?花花的阳光洒落,那乘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人仿佛尽得上天优容,光影在他身上流转,刺得人眼睛生疼。
    崔杳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诸位大人多礼,”季承宁下颌微扬,“让大人们久等了。”
    他话音天然含笑,温存而缠绵,叫人不由得放下防备,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情,也没有敢欣赏这位将军的多情。
    “不敢,”张问之垂首,毕恭毕敬道:“将军公?务繁忙,我们能够在此等将军是我等的荣幸,岂敢妄称久等?”
    此言既出,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快。
    季承宁身份高不假,但未免太桀骜了,连三皇子殿下都礼贤下士,待他们彬彬有礼,季承宁再尊贵,难道越得过真正的皇子龙孙?
    更?让他们不舒服的是,季承宁居然毫无愧色地应了。
    他下马。
    张问之殷勤上前,“将军请。”
    季承宁一笑,扬声道:“众将士听令,守好道观大门,不许放任何人出入!若有人敢擅闯,不问缘由,有先杀后奏之专权!”
    那片如同乌黑潮水的铁甲下发出斩钉截铁的回应:“是!”
    众人惊惧不解地望着?季承宁。
    张问之深吸一口气,“将军,这……”
    “我与张大人一见如故,很?想与大人多聊聊,”季承宁一把?抓住张问之的手腕,很?开怀似地将他往空场领,一面热情地拉着?他,一面笑道:“又?怕有人没有眼色地打扰,大人不会介意吧?”
    崔杳长得罕见的睫毛颤了下。
    张问之嘴里心里都发苦。
    簇新的官服紧紧贴着?后背,又?湿又?黏,张问之赔笑道:“能陪将军,是下官的荣幸。”
    他满面堆笑,连眼尾的细纹都菊花似地炸开了。
    殷勤至极,连被调教得温驯得体的娼妓怜人都不会比此刻的张问之更?谄媚。
    崔杳闻言眼皮半掀,看了眼张问之,又?平静地收回视线。
    好冷!
    张问之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挡住后颈的欲望。
    众人先后进入空场。
    一直躲在内门看热闹的小?道童被师父拍了下,吐了吐舌头?,忙抱起?早就?准备好的蒲团颠颠送过去。
    “大人。”小?道童细声细气地唤他。
    季承宁笑,“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