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吴家双子,庙祝人选

    第206章 吴家双子,庙祝人选
    衙门外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津门的百姓除了好赶趟,好热闹外,同样也好面子,好逞强,不怕事。
    眼看吴家人出来,众人叫好的有,道喜的有,也有那些个挤眉弄眼怪模怪样的。
    吴家兄弟打头前出来,面对众人先是拱了拱手,随后又专门感谢了四邻朋友。
    常言道,家有患难,邻里相助。
    今日吴家有事,丧葬一条街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就连街尾哑巴木匠家的小孩都抱着刚满月的小奶狗,在那儿给他俩助威。
    吴家兄弟心里热乎,言道等此间事了,就在井下街设席摆宴,诚邀四方宾朋,以谢邻里乡亲的深情厚谊。
    有整日守在衙门口,拉活替人告状的‘文混混儿’开口道:“这官衙案子罪首还没判定,你二人怎么就出来了?”
    不等吴家兄弟回答,这身上自带笔墨纸砚的文混子就又紧跟着道:“莫不是缺少讼师,在下名叫吕高勤,别号吕惊天,有我在保准能让两位多占三分理!”
    文混混最擅长挑词架讼,也最擅长把小事闹大,这类人官府称之为讼棍,可见有多招人嫌弃。
    不过若用的好,即便是文混混也能发挥出天大作用。
    吕惊天就是这么一号人物,他早年在京城混笔架讼,并且因为熟通律条,几乎能倒背如流,再加上脑子也灵动,所以仅在两三年间就闯下了诺大的名头,人送外号——吕惊天。
    意思是口一张开,连天都能惊动!
    不过后来吕惊天似是在京城办坏了一件案子,名声一夜之间就从神坛跌落到了谷底。
    你要说没人找他词讼,也不是,毕竟这人有点能耐,哪怕办坏了一件案子,照样会有人找他。
    只是这吕惊天重名声,他受不住旁人老拿那件旧案子讥讽他,索性一赌气,就来到了津门地界。
    这地方认识他的人不多,什么都能重新再来。
    而眼下,吴家兄弟的案子无疑就是他打响名号的好机会。
    “兄台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领了.”
    “当真不要?我可以免费出讼。”见吴家兄弟不以为意,吕惊天分析利害道:“你们不懂这里面的道道,那杨鸿再不济也是个县丞,就算谋害你们,可你二人到底没有真的伤了性命,等案卷奏裁上听,未必能让他受多大损害。我虽不才,却也有法子让他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厉害的颂师一张嘴,死人能说活,活人能说死,这吕惊天别的不讲,这大话他是真敢说。
    “那倒不尽然。”吴文才从容一笑道:“你且看着,杨鸿他到底能活不能活!”
    吕惊天听得直摇头,这年轻人还是气太盛,自觉什么都能做到,却不知道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
    眼见吴家两兄弟要往外走,观审看大戏的人都往两边挨挤,勉强挤出来了那么一条往外的道。
    众人也没当回事,直到看见两兄弟走向不远处停靠的车驾上时,才有人觉出不对来。
    “这车驾,怎么看起来像是官驾?”
    有人纳闷,就有人扭头去看。
    约莫半盏茶功夫,两驾车的车帘掀开,吴志远和吴文才相继从车内走出。
    周围恭候多时的仆从家丁护持左右,倒是将两人衬的愈发光彩夺目。
    你道两兄弟是怎生模样?
    一位,素金顶戴焰似火,鸂鶒补子欲腾空,若非皇家麒麟子,定是天官下凡来!
    另一位,乌纱青绶垂墨玉,湖绫吉服映春江,原是翰林魁星郎,威风凛凛状元相!
    这还是那身穿布衣的穷家小子吗!
    衙门口的看客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那文混混吕惊天眼睛瞪的比谁都圆!
    他心道,见过能忍的,就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你们要是早穿上这身衣服,还怕一个杨鸿?
    吕惊天此时只觉得这俩兄弟心里蔫坏,这是憋着大招,等着给杨鸿来个回马枪呢!
    什么叫做杀人诛心,这就是!
    看到那身官服,原本挤不开的人群,愣是又生挤出了半丈宽的路道。
    井下街有一些街坊虽然早一步知晓一些内情,但此时看到两人神气的样子,面上却是比谁都要激动。
    他们丧葬街也算是有出人头地的人物了!
    不过,旁边这老头是谁?我们街的俊后生出息了,你瞎跟着高兴个什么劲儿?
    郭东阳激动的直拍手。
    在他心里,这出戏已经够好的了,没曾想还会有更攒劲的节目在后头!
    衙门公堂里头,披头散发的杨鸿虽然颓丧的像条狗,但心里却依然还抱有一丝希望。
    他好歹是个正八品的县丞,虽然没为大雍抛过头,洒过血,可也为知府大人、为各方同僚的金屋银屋添过砖,加过瓦。
    再怎么着,他们也得帮把手不是,纵然保不住他,日后革职流放的时候,想来也能上下打点一番,让他少受些罪。
    上首,魏御史稍作思忖,便打算拟定罪状,奏请圣裁。
    不过就在他打算在杨鸿罪名一栏,写下发配崖州时,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那喧哗声来的短暂,仅一阵后就戛然而止,变得异常寂静。
    就好像堂外那些观审的百姓一瞬间都散尽了似的。
    片刻寂静后,有衙役急匆匆穿过堂道,启禀道:“大人,平邱县新任县台、翰林院庶吉士到访,现候于衙门外,请大人示下。”
    魏御史抬起头,目露疑惑之色。
    平邱县在瞿阳郡,平邱县令千里迢迢来到津门做甚?还有那庶吉士,不在翰林院学习公干,跑到这里又是为何?
    陈光睿和陪审的廖进忠同样心里纳罕。
    这小小的临江县衙,今日里扎堆的官员已经够多了,这怎么还有官员到访。
    魏相书暂时放下官印纸笔,回道:“若无紧急事务,暂且让其移步后堂稍待,等此间事毕,本官再去会见。”
    衙差闻言语气莫名道:“启禀大人,堂外两位大人都与堂上审理的案子有关”
    衙差也不知该如何分说,对方穿上官服的那一刻起,他便不能直呼其名,除了官职外,他也只能称上一句大人。
    “与本案有关?”
    魏相书眉头皱起,这案子还没完了是吧?
    着令衙差前去请见的时候,魏相书还在纳闷。
    此时任在场众人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出这到访的客人会和先前的穷家小子有关。
    直到身穿官服、公服的吴家兄弟迈着四方步,联袂而来的时候,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眼看自家女婿穿上和自己同品同级的官服,张庸脸色却是比任何时候都难看。
    “你如何穿得官服?”
    吴志远掠过开口质问的岳丈,径直走到堂前,告罪道:“下官吴志远,先前为求断案公正,无奈遮掩身份,只报得昔日秀才功名,还望御史大人海涵。”
    一旁,吴文才同样面露愧色。
    两人话音一落,堂中顿时哗然。
    魏相书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发怔。
    陈光睿同样愣怔,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如果是其他府试科次出身的人,做出这些事,他或许还会惊讶,但一想到两人曾是戌己科的秀才,陈光睿竟莫名觉得合理起来。
    现在只要谁说自己是戌己科出身的人,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举动,陈光睿都不觉得意外。
    本来已经打算寻个由头提前离场的廖进忠,又不得不坐了下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津门比他来之前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说是卧虎藏龙也不为过。
    吴耀兴见着儿子穿上官服,激动的浑身都在发颤。
    一门出俩官,吴家祖坟这不是冒青烟了,这是着火了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杨鸿此时已经听不见魏相书拟定罪状的声音,他只觉得耳朵嗡鸣,眼前发黑,喉头舌尖阵阵发腥,像是下一刻就要喷出血来。
    张庸则面如土色,今日之事一旦结束,他这个县令恐怕也该做到头了。
    但同时他又有些莫名庆幸,杨鸿勾结天心教企图谋害一门双子,是断然活不成了,但他的小女儿张婉还活着,看模样吴志远与之依旧恩爱.
    且不谈这些人各自复杂的心情,魏相书理清前因后果后,不仅没有怪罪吴家兄弟隐瞒身份的事情,反而大为赞赏。
    能有不以官身徇私的想法,就能看出这两兄弟的官品心性。
    等案件了结,重新穿上官服,再以官身请罪,符合的则是礼数。
    魏相书越看两人越是喜欢,反观张庸杨鸿之流,则如脓疥恶瘤,多瞧一眼都让人觉得作呕。
    廖进忠看着吴家兄弟两人,发出轻叹。
    可惜了,像这样懂礼数,知进退的孩子,要是做成太监,收做干儿,想来会让他十分满意。
    最终,魏相书命左右,将周珩、袁虎等人各打五十大板,杨鸿加三十,共六十板。
    依照大雍律例,周珩、袁虎依律问斩,杨鸿暂拟斩刑,等待批复。
    天心教两名从犯,则拟绞罪,择日行刑。
    拟完罪状,魏相书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本官念及你兄弟二人已同朝为官,特备述上院,如杨鸿等罪死之囚,就你二人之间择取一人监斩,若无差池,想来今年秋斩就能了结此案。”
    闻听此言,两兄弟再次拱手拜谢。
    等到案子结束,衙门准备敲鼓退堂之时,吴家兄弟看向堂下两排衙役,却不见了徐青身影。
    衙门仵房,徐青正在和人谈生意。
    曲水乡陈丰家的案子同样是今日审结,那陈家大娘子的尸体可还在仵房停靠。
    陈家少不得要来将尸体认领,仵房的仵作与徐青合作已久,当时就把仵工铺推荐给了陈丰。
    开布庄的掌柜不差钱,一听说仵工铺能包办后事,便直接把这事交给了徐青。
    人陈掌柜说了,尸体埋哪都成,棺材好赖不管,只要别给拉回陈家就行!
    徐青自无不可,两人就地签了免责契书,王陵远做见证,为的是防止哪日陈丰反悔,再跑来问他索要尸体。
    “尸体埋在乱葬岗,少不得要被狗叼了,水冲了,这些都是没准的事,陈掌柜可看仔细了,一旦签了契书,往后有事可不能找我。”
    徐青没给陈丰介绍附带售后的丧葬套餐,看对方对陈家大娘子的态度,想来对方即便知道也不会特意去买。
    等陈丰按了手印,徐青顿时露出笑容:“徐某人就爱和爽利人打交道,往后陈掌柜家中但凡有事,尽管来井下街找我,价格一定让陈掌柜满意!”
    徐青对陈丰没什么好印象,说起话来便也无所顾忌。
    陈丰闻言脸立时就拉了下来。
    “断没下次!往后我陈家也不会再劳烦徐掌柜出马。”冷哼一声,陈丰径直拂袖离去。
    “师弟这张嘴啊!”王陵远无奈摇头。
    徐青啧了一声道:“我说的话算是好听了,这陈丰在堂上的时候,为了自家面子,成心要逼死救过他孩子的恩人”
    顿了顿,徐青继续道:“在公堂之上时,陈家人曾说那大娘子因妒生恨,私下造谣陈家小妾的孩子是与人私通生的野种,还说陈丰是个没用的男人。”
    见王陵远唏嘘摇头,徐青挑眉道:“师兄没发现这陈丰对他孩子并不关心吗?”
    “可见这人也是个听信谗言,没主心骨的墙头草。”
    “谁家孩子要是生到他家,算是倒了霉了。”
    俩师兄弟唠了会闲嗑,临别前,王陵远再次问道:“师弟这胳膊如今可好些?”
    徐青抬了抬因手骨僵化,不能轻易动弹的左臂,笑道:“已经轻了许多,师兄不必担心。”
    王陵远瞧着徐青胳膊抬起,僵直的好似一具僵尸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师弟这样子,倒是像极了柳师以前赶的行尸。”
    王陵远一语中的,不过到底只是随口之言,徐青要是真说自个是僵尸,他反而不会相信。
    毕竟这世上哪会有像徐青这样碎嘴又八卦的僵尸?
    徐青离开衙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县令陈光睿在衙门口和陈丰交谈。
    路过两人身旁,后者又是一声冷哼。
    得,还是个小心眼记仇的主!
    “大人说笑了,该是我陈家高攀才是”
    等陈丰步履轻快的离去,刚走没多远的徐青又原路倒了回来。
    他站在衙门口,装作没事人一样,和守门衙役打起了招呼。
    “那陈掌柜是捡来银子还是怎的,怎这么高兴?”
    看门的衙役笑呵呵道:“捡银子算什么,大老爷打算认他的儿子做个干亲,这不比捡银子强?”
    徐青闻言若有所思。
    这陈县令倒是有点意思。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听闻陈丰家的孩子被保生娘娘搭救,才有的想法。还是看出来陈丰对妾室和孩子的冷淡,故意为之
    也可能都有。
    徐青目光穿过衙门口,落在明镜高悬的公堂上。
    他忽然露出笑容。
    陈县令这举动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若说谁有爱护孩子的慈悲心,除了陈县令,或许还有一个金氏妇
    陈光睿注定当不成保生庙的庙祝,但金氏妇却是刚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