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这个八卦热烈起来, 催促那人再透露点信息。
    “购买者是谁啊,叫什么?”
    “男的女的?我们认识吗?”
    那人还想卖个关子,轻咳一声:“这个嘛……”
    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名字, 就见贺觉臣腾地站了起来, 抓起外套朝外面走。
    “哎, 贺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最开始说起这件事的人脸色一白,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车子飞快驰骋在深夜的马路上, 贺觉臣紧紧握着方向盘,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呼吸变得困难而缓慢。
    在听到那人说到戒指的时候, 他脑海里出现的只有裴远溪,但又不敢确定。
    那不是普通的礼物,而是戒指, 就算裴远溪那时候喜欢他, 也不会轻易买那种东西。
    也许是那人看错了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 他的指尖还是止不住地轻颤,竟是没有胆量去面对真相。
    车门被大力甩上,贺觉臣将车钥匙扔给工作人员,大步朝机场里走去。
    他买了离现在最近的一趟航班,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折腾几个小时回到c市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站在熟悉的门口, 他的手指曲起又伸直,默了几秒才推开门。
    这一年里,他在c市的住处一直是曾经跟裴远溪同居的这间房子, 每次走进来时,总会回想起跟裴远溪在这里生活的那段时光。
    其实那段时光并不算长,因为那时他在这里住了没多久,便觉得无趣,又搬回了学校,以至于只留下了很少的回忆。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那些记忆片段也依旧鲜明。只是他那时竟没有意识到,那些寻常的日子有多么珍贵,每一幕都成了他如今无法触及的宝物。
    天色微微泛白,春日的黎明带着未褪的寒意,透过半开的窗缝渗进屋内。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衬得偌大的房子里更加清冷寂静。
    贺觉臣不自觉抿紧了唇,径直走向主卧,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
    那时裴远溪的东西都没有带走,如果有什么跟他有关的东西,一定还在这间房子里。
    之前无数次打开过这个衣柜,里面属于裴远溪的气味已经很淡,所有衣服的摆放顺序都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另一个人已经离开很久。
    他的唇角轻轻往下压,眸光微暗,指腹在一件件衣服上抚过,又打开上方的柜子,拿出里面的收纳箱翻找。
    在卧室里翻了个遍,毫无收获,他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把所有东西都放回原位后,他又去其他房间找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裴远溪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人,而且走的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又怎么会想到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天色已经大亮,惨白的阳光洒在光滑的地面,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贺觉臣又回到客厅,抬眼看向外面刺眼的太阳,整夜没休息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跑回来是为了什么。
    是想证明裴远溪曾经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好减轻心中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愧疚和后悔吗?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黑眸在阳光下愈发黑沉,仿佛连光线都透不进去,直到眼眶酸痛,才转身走向沙发。
    坐下时,沙发传来很轻微的“咯吱”一声,像是座垫底下压着有什么东西。
    之前他就发现家里的沙发有点问题,原本想要找人来搬走,但又不想破坏这个房子里的回忆,所以一直拖着没换。
    现在正好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站起身,把手伸到座垫底下的缝隙里,碰到一个坚硬的小盒子。
    指尖只能感受到那是个四方的盒子,表面的纹理触感细腻,不像是沙发本身的零件。
    贺觉臣皱起眉头,将厚重的沙发座垫抬了起来,目光触及到角落的礼盒时,呼吸猛地一滞。
    精致的礼盒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等着未来的某一天,被人满心期待地拿出来,又或是被另一人惊喜地发现,让它重见天日。
    然而事与愿违,将它仔细藏起来的人早已离开,不论是它还是这段感情,都被遗弃在这里。
    指节分明的手蓦地定格,漆黑瞳孔放大,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过了片刻,贺觉臣才慢慢伸手,拿出了那个埋得很深的礼盒。
    礼盒上面的品牌名有些熟悉,昨晚在包厢里听到的话又在脑海中回放,他的动作顿了许久,才终于打开这个轻巧的盒子。
    两枚素雅的戒指躺在绒布衬垫上,弧度圆润,光泽柔和,内圈刻着两人的名字首字母,仿佛能看到它的主人选中它时温柔的眼神。
    心脏瞬间疯狂跳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一半是剧烈的喜悦,一半是足以把他打进深渊的悔恨。
    原来裴远溪跟他提到未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打算。
    可他怎么能连这个都没察觉到。
    礼盒坚硬的边缘深深地陷进掌心,他有些木然地盯着那两枚戒指,过期的惊喜像是砒霜,让他五脏六腑都痛苦地灼烧起来。
    裴远溪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如果他早就打算留在他身边,应该做了不少准备。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餐厅的洗手间里,裴远溪被他困在怀里,听到他的那些浑话,也没有生气,只是问他难道不想他留在c市吗。
    那时他还以为留在c市只是裴远溪的一个借口,真正目的是想待在恒钧,后来裴远溪丢下他离开,去了景曜工作,他才发现裴远溪在更广阔的天地能有更好的发展。
    而当初为什么非要留在恒钧,现在也有了答案。
    那么长的时间,他竟然一直都对这些视而不见,还任性地觉得裴远溪给他的远远不够,却不知道裴远溪已经给了他全部。
    他曾经拥有的原来比他想的还要多。
    蹲在沙发前的身影缓缓低下头,薄唇贴在冰冷的戒指上,像是隔着时空,在曾经拿着这枚戒指的手上落下一吻,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
    落地窗外的阳光变得明亮炽热,再渐渐收敛了锋芒,橘红色的余晖铺满地面,拉长了一直没有动过的影子。直到夜色吞没最后一丝光亮,房间始终陷在一片沉寂中。
    如同雕塑一般的身影总算动了一下,缓缓从地上起身,走进黑暗的卧室。
    床上还铺着裴远溪离开前的被子,但在洗过几次之后,只剩下洗衣液的香气。
    他在床上躺下,高大的身形蜷缩起来,将冰凉的被子抱在怀里,眼眶仍然残留着被阳光直射后的酸痛。
    他好想裴远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