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驾!”
    马蹄踩过雨坑,连朝都没去上的嵇临奚骑着马带着一批衙役赶往雨郭县,受灾的灾民已经被雨郭县的县令聚集在一起,他拉扯住缰绳,停下马跳了下去,雨郭县的知县撑着伞迎了上来,“大人。”
    嵇临奚将身上令牌解了扔了过去,“太子殿下令本官将这群灾民接到京城外安置。”
    ……
    雨郭县灾民的安置不是什么困难事,受灾的百人左右,但涉及安置灾民的事轻松不到哪里去,嵇临奚身上也不止一件事,他身为御史丞,手上也有案子要办,一日要来回跑了好几趟。
    也是他体力好,不似一般文弱朝臣,几日的来回奔波,看不出半点疲色。
    “大人。”在他为这群灾民布粥的时候,有一上了年纪的老人抓着他的手。
    嵇临奚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他的手,而后笑意盈盈询问:“老人家何事?可是要我为你多打一些?”
    老人流着眼泪感动说:“不,不用打多。”
    “我们雨郭县年年受灾,年年都要吃官府一些粮,每次都是一群人挤在离城门远一点的旮旯窝里,吃淡得像鸟水的清粥米汤,只有今年,我们能在帐篷里睡在垫子上不说,还有肉粥饭菜吃,这日子,比我们在家里还要过得好,大人是好官呐。”
    好官?
    嵇临奚心中嗤笑。
    如今朝廷国库依旧没有充盈起来,雨郭县灾民的安置只拨了十几袋米和几百两银子,再从中贪污一些,不就得让这群灾民睡在京城人看不到的地方喝清粥米汤?还是一日两顿,不让人饿死就行。
    他未尝不想循着旧矩,毕竟这些底层百姓只要活着,就不算他失职。
    但这件事是太子交给他的。
    太子交给他的事,他自然要办得漂漂亮亮,回去述职也好讨得太子欢颜,于是自己从私库里掏出银子来,购买帐篷垫被,又从京城外面的其它县城购来菜肉米粮,这才有这些灾民的好日子过。
    更何况自己挤走沈闻致,就得更卖力一点,好让太子不失去什么。
    他要证明沈闻致的存在对太子无足轻重,自己才是不可或缺。
    心疼钱财只是一瞬,想到述职后太子温柔夸赞的模样,嵇临奚唇角上翘了下,满面笑意回应老人:“太子殿下将这件事交到我手里时,让我好好对你们,我也不过尽朝臣官员的本分,老人家说笑了。”
    说完,他提着勺子,给老人打了一碗满满的肉粥,温和让老人家慢慢吃。
    细雨擦过发丝,润了半边鬓角。
    布完肉粥,嵇临奚拿水洗干净手,就在他坐在小板凳上,幻想自己和太子的美好未来时,有两个孩子因为一个玩具争吵起来,小孩子嘛,在怀夫子家中的时候嵇临奚就已经能熟稔应付了,随手薅了一把草,拿草叶编了两只蜻蜓,将两个孩子叫到身边,给了他们他们就不再争吵了。
    嵇临奚撑着下巴,望着他们。
    若是以后自己与太子当真有了孩子,孩子也这么淘气,自己一定是个能安抚他们不让妻子头疼的好丈夫的。
    一想到这里,他面色都温柔了起来。
    至于他与太子之间如何能有一个孩子,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嵇临奚并不打算去想。
    ……
    旁观的云生望着,说:“看样子,嵇大人亦是有一份仁爱之心,这已经胜过朝中不少官员了。”
    伞沿盖着发顶,楚郁说:“不对。”
    云生疑惑看他,“哪里不对,殿下?”
    楚郁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到底不是嵇临奚脑子里的虫,就算了解嵇临奚,也不知道嵇临奚具体在想什么,静静看了嵇临奚片刻,他说:“回去吧。”
    他带着云生来这里,本就是不放心这里的灾民,也为了看嵇临奚接手这样的差事能做得如何,眼下看灾民吃喝无虑,嵇临奚做得尽职尽责,也放下心来。
    回到马车里,车夫驾马离开,马车的车轮滚过地面,车帘掀开,楚郁最后望了一眼嵇临奚,察觉到什么的嵇临奚转过头来,在他转过来看到马车之前,楚郁就已经放下车帘。
    看着不远处经过的马车,嵇临奚又收回视线。
    他刚才竟然觉得太子在他的身后。
    哪能呢,太子分明在宫中。
    做完这件事回去述职该向太子讨什么赏呢?
    唉,真令人甜蜜又苦恼啊。
    ……
    “什么?”王驰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要让我娶薛家的女儿薛如意?”
    莫夫人端起盏茶,抿了一口,“如意是薛老侯爷的孙女,她的性子温和,又善见人意,正正适合你,你们婚后一定能和和美美,生下一个不错的孩子。”
    王相说:“你不成器,和如意为我们生一个孙子出来,我们还能培养,说不定王家还有希望。”
    王驰毅想也不想的说:“不行,我不娶!”
    莫夫人看向王相,一向纵容王驰毅的王相,这次却是格外的不好说话,手中茶杯用力掷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想?你当你多少岁了?还不想!”
    “你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成婚以后,再像以前成日里往青楼跑,我就断了你的银钱,看你吃什么用什么!”
    王驰毅咬紧牙关不说话,看着他神态的莫夫人,却是察觉到什么,说:“驰毅,你莫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王驰毅神情变了变。
    莫夫人笑,问道:“你喜欢谁家的姑娘?若有喜欢的,告诉娘和你爹,我们去下聘就是。”
    王驰毅说:“你们当真愿意去下聘?”
    看来是真有喜欢的人了,了解他脾性的莫夫人说:“自然,只要我儿喜欢,谁家女儿不能娶?”
    “便是公主,我们也能向陛下讨到相府里来。”
    王驰毅:“我喜欢香凝姑娘。”
    “香凝姑娘?”陌生的名字让莫夫人脸上露出疑惑神情,“这是哪家姑娘?”
    王驰毅说:“香凝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性情又温柔,儿子很喜欢他,倘若父亲母亲愿意让儿子娶她,儿子什么都愿意做。”
    莫夫人笑了,又听王驰毅说:“她虽是花满楼的花魁,却是清白之身……”
    莫夫人面色一下冷了,王相神色更是阴沉得可怕,两人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在青楼玩着玩着,竟然要真娶一个妓子进家门。
    丞相之子取妓女为妻,这不是将相府上下的脸面都舍在地上任人踩踏吗?
    王驰毅还想说服两人,“爹,娘,香凝姑娘她真的很好……”话还没说完,茶杯扔向他,正正砸到他额头上。
    下人们吓了一跳,却不敢去扶,扔出茶杯的王相坐回到椅子上,大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身边服侍的下人连忙从怀中取了一颗药丸,塞在他舌下,缓过来的王相,何其愤怒。
    “我告诉你,你就只能娶薛如意!那青楼里的妓子你想都不要想!”
    他命令道:“来人,把公子带下去,让他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倘若你们谁让公子出了门去了青楼,我就要你们的命!”
    “还有。”他目光颇有威势的扫了一眼房里的丫鬟奴才,让一众人抬不起头来,“今日之事,胆敢传出去半个字者。”
    “杖毙——”
    ……
    已经入夜。
    马车停在府邸外,从城门外回来的嵇临奚下了马车,手中提着琉璃灯,由它为自己照明,驱散眼前的黑暗。
    他朝大门走去,厌烦地看一眼自己沾染了不少泥土的鞋子,正要进门时,府中有下人走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嵇临奚挑了挑眉,“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现在相府严禁消息外传。”
    嵇临奚眸子动了动。
    这么巧的事?
    刚好王相要为王驰毅娶亲,王驰毅就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拒亲。
    那自己的机会不是又来了吗?
    汲汲钻营的小人总是会敏锐察觉到自己能利用的机会,想方设法往上爬,他正是如此。
    抚摸着琉璃灯的手柄,嵇临奚转了身,重新进了马车里,吩咐车夫道:“去花满楼。”
    “郎有情妾有意”,现在这有情的郎妾遇了点磨难,自己这个喜欢成人之美的大好人不就该出场了做一个红娘么?
    一柱香的时间后,马车到了花满楼,嵇临奚将琉璃灯熄了,放在车中,这才下了马车。踏入门内,依旧是扑面而来的酒香与脂粉香,他容貌出众,上次与王驰毅来已经被眼睛毒辣的老鸨记住,看到他,连忙殷勤迎了上来。
    “嵇大人——”
    嵇临奚随便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佯装不甚很感兴趣的模样,“我想要见香凝姑娘。”
    老鸨露出为难神色,“这——”
    “怎么了?不能见?”
    “不是不能见,是……是……”老鸨凑到他耳边,“驰毅公子说了,香凝姑娘被他包了,除了他谁都不能见。”
    嵇临奚从怀中抽出银票,“一千两,都是你的,我只与香凝姑娘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一千两,只说几句话,老鸨咬了咬牙,左右看了看,“请嵇大人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