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巧了,她也是

    “她还没起来?”
    太阳高挂枝头,破开清晨的寒霜,带来了一丝温暖
    十月中旬,秋日走向尾声,马上迎来冬日,大街小巷的行人都添上了衣服,家家户户开始准备炭火度过漫长的冬日
    牛铁兰以前一直都在南边,天气湿热,从没见过雪,但是在永安城,每当冬季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月的漫长雪季,尤其是今年,肉眼可见地会迎来大雪
    她准备出去逛一逛添置点东西
    虽然宋家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都直接让人送最好的上门,但是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喜欢的,她近一个月时间很少出门,现在身子骨稍微好些了,也想出去走走
    再加上,今日是那些人流放的日子,她们就约好了今天出门凑个热闹
    眼看着人都要出城了,宋锦的房门依旧紧闭
    牛铁兰蹙着眉,打开了门往里
    宽敞的房间里有呼吸声,人在屋里
    还好,牛铁兰松了口气,往里面走些,人好好的躺在绵软的床上,睡姿一如既往地乱七八糟
    宋锦侧着脑袋埋在枕头里,两只手左右一边张开,扭着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都快堆到床底了,还有半只脚耷在床边
    那么大一场床都不够她一个人睡
    牛铁兰蹙起眉头,很是嫌弃地看着人
    倒是曲茂泽还是第一次见着人睡着的样子,凤眸微亮,轻声感慨:“我们闺女,睡着了可真可爱啊”
    牛铁兰一个白眼,懒得回话
    曲茂泽一腔父爱在心,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瞧瞧这圆圆的后脑勺,那优美的肩颈线,那漂亮的腿部线条,看着都一脚能踹死两个人,多好啊
    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被别人欺负
    他轻声:“让她继续睡吧,小孩子睡懒觉很正常”
    牛铁兰呵呵一笑,凉凉:“睡懒觉?我看是玩累了吧,滚起来宋金金,别给我装睡,昨晚上又跑去哪里潇洒了?”
    床上的小呼声一窒
    四仰八叉的宋锦一个翻身,裹着被子往床里面翻去,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红扑扑的脸翻过身,讪讪一笑
    “娘,你起这么早呢?”
    牛铁兰抱手,睨她:“早?马上流放的人都要出城了”
    宋锦立马一个激灵翻身起床,跳下床匆匆忙忙跑到一边去找衣服,嘴上喊着:“哎呀,都这么晚了?娘你真是的,也不早点叫我……”
    牛铁兰走过去拧住她的耳朵:“昨晚上是不是又跑城外去了?又把岐王带走了?你可真行,自己天天逗猫遛狗就算了,还带人岐王一起当纨绔?我看你是脑袋太硬了”
    宋锦哎哟:“娘你这说的好像我把人带坏一样,又不是我挟持人走的,他自己要去的嘛,疼疼疼,好了,我错了,我下次不和他玩了还不行嘛,我一会儿就去找他,和他说我娘我不让我和他玩,哎哟哟疼,你到底是谁的娘啊”
    牛铁兰气笑,一巴掌拍她脑袋上:“没脸没皮的臭丫头,赶紧收拾”
    宋锦揉着发红的耳朵,做了个鬼脸,又继续探回衣柜里面找衣服去了,一看就是半点儿没听进去,也把身后人当空气
    牛铁兰看着那边被当透明人的曲茂泽,无奈叹气,在他开口前,走过去拉着人的袖子把人拉了出去
    “走了,她换衣服呢”
    曲茂泽到嘴的话压了下去,目光深深地看着就快钻进衣柜里的人,难掩失落
    等到走到门外,房门关上,他立马问:“她和岐王关系很好?”
    牛铁兰嗯了一声
    曲茂泽看她神色就知道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他脸上一变,低声:“你应该猜得到,岐王是未来太子吧?”
    牛铁兰又嗯了一下
    曲茂泽:“那你应该知道不合适吧?”
    牛铁兰瞪他:“哪里不合适了?我闺女不配?”
    曲茂泽想也不想:“怎么可能,只有别人配不上她的份”
    牛铁兰心里好受两分,又问:“那有什么不合适的?”
    曲茂泽目光微凉:“三宫六院,再是尊贵,我女儿也不受那个委屈”
    牛铁兰看他顺眼两分:“岐王不是那样的人”
    曲茂泽:“信他?还是信我,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牛铁兰微笑:“我信你不是好东西”
    曲茂泽脸色一僵硬,轻咳一声:“我和他们不一样”
    牛铁兰给了他个白眼,懒得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转身朝着那边凉亭走去,上面摆着炉子,温着茶水,她给自己倒上一杯,轻轻抿着
    曲茂泽径直坐在对面,随手拿起上面的栗果剥皮,片刻功夫已经管理好了情绪,他噙着笑,看着大半身子缩在摇椅里的人,轻声
    “金金还小呢”
    牛铁兰抿茶,凉凉:“小吗?就那个头,不比你矮多少”
    曲茂泽笑:“夫人养得好,这些年夫人辛苦了”
    牛铁兰垂眸,抿着茶水不说话
    辛苦吗?一个人带孩子自然是辛苦的,但是更多的,还是生存的苦。这些无关孩子,没有孩子她也要学会一个人生存
    而且,孩子是她的,她并不需要听这种话
    曲茂泽手指修长,很快就剥好了栗果,果质软糯,又大又甜,他轻轻笑着:“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堂堂首辅剥的,她不吃白不吃
    牛铁兰直接伸手过去,指尖捏住半手大的栗果,正要将其拿走却发现拿不动,她瞥了过去,对上曲茂泽含笑的眼
    他稳稳拿住栗果,修长手指一探,连果带手一起握入手心,轻轻捏捏她白玉般的指尖,缓缓:“不过看夫人这般,这些年日子也不差,真厉害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跑呢?”
    牛铁兰就着指尖掐了过去,在上面留下月牙印,她轻哼:“要你管?”
    总的来说,虽然阴差阳错,但是仔细想想,她误以为这人去世,在外面的这些人过得也不错,自己一个人当家一个人带孩子,并不比跟着他当什么劳子外室妻妾的差
    永安城虽富贵,麻烦事也不少
    这里一个活动,哪儿一个宴会,勾心斗角,一不注意就踩坑了
    倒不比乡下清闲
    牛铁兰手最后还是捏着栗果入了嘴,轻轻咀嚼,她靠在椅背上,青丝吹髻,浅蓝色兰纹布鞋在裙摆下轻晃,比起十来岁时候少了些灵动,却又多了些静谧恬美
    宋商啜饮清茶,眸色深深
    他说的可不假,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啊
    当初若不是她生得貌美,他哪儿会留在身边亲自调查,随意扔给底下人解决就是
    说到底,不过是见色起意
    那些人别的不说,在美色方面,确实有一手
    **
    街道上人潮攒动
    今日正是行刑的日子
    往日高高在上的国公尚书,现在成了阶下囚,还要当众行刑,无数的人涌上去,想要看一看热闹
    当然,也有人心中唏嘘
    “那奸臣死去,皆大欢喜才是”
    “国公,尚书,冤”
    “皇上糊涂啊”
    ……
    现在已是十月份了,按照往年情况,明年三月份时候便是殿试,那些条件好的举人贡生会提前到永安城准备后面会试殿试,条件差一些的便会赶着时间再来,毕竟在都城吃喝都不便宜
    而这些往届举人,一次两次花费也不小,能节约还是节约
    这一次,他们这些提前过来的人倒是赶上好时候了
    朝廷多开一届科考,眼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便是其他地方的人知道消息,连夜赶路过来,也难免疲劳,他们提前到的则可以好好准备了
    说话的这些人就是提前过来的,甚至还有些眼熟
    宋锦坐在窗边,听着几个书生在哪里愤愤不平,她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想也不想的,一个甩手,连着茶杯带水砸了过去
    “你干什么?”
    最中间说话最大声的人捂着额头看了过来,那茶水在他头上,顺着白色衣服一路往下,留下明显黄渍,伴随着茶叶子,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怒目宋锦,再见到她妍丽的面容,还有那身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时,又顿了顿,不死心道:“姑娘是手滑了?”
    宋锦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倒了杯茶水,又砸了过去,似笑非笑:“确实是手滑了”
    男人恼羞成怒,但还是强行压下:“我和姑娘素未蒙面,姑娘为何如此?”
    宋锦穿的缇色明柿锦袍,剪裁修身,缝线精细,头上秋鸟含柿钗上红宝石闪闪,一看就价值不菲,颇有背景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握在手中轻晃,在男人闪躲警惕的神色下,轻轻入口,悠悠:“你竟想不出来?看来你们读书人也不过尔尔”
    男人恼羞:“这位姑娘,便是你来历显赫,再有背景,也不该如此轻视我们读书人,说出去,你让你家中父兄如何做人?”
    宋锦哦了一声:“那巧了,我爹前几日刚死,兄长嘛,不如你去和他们辩论一下,让他们羞愧而死算了”
    男人气噎:“荒谬,荒谬,父兄刚死,你看你穿的,你穿的”
    这一身艳丽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大喜事呢
    宋锦:“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男人:“可笑,我为何会高兴?你这女子无状,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宋锦挑眉:“你们读书人好像特别喜欢说这话,我以前在文渊书院的时候,那些蠢货也喜欢这么说,但是你们这些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不是小人行径吗?怎么总喜欢自己骂自己啊”
    男人气急:“我们什么时候背后说人坏话了?”
    宋锦悠悠:“刚才不是吗?一口一个奸臣说着死人坏话,这么心疼刑场犯人,不如上去陪陪他们?陛下亲发的旨意,罪大恶极,罪责当死,到了你们这就变成韩元入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比陛下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