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勇敢小孩!

    对于放放小朋友来说,今天是很辛苦的一天。
    早起出门去上学,陪其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们一起,做一些傻乎乎的游戏,简直是煎熬。
    小天才反派对于给积木分类的课程安排毫无兴趣,好幼稚,难道同学们都不会抗议的吗?
    再到吃完午饭,去午休室睡觉,也让少爷仔很为难。半山别墅的儿童床,是爹地请人特别定制,躺在上面就像在云朵打滚。黄竹坑警校鸽子笼里的双层床,条件是艰苦一些,可刚刚和外甥女相认,他是最幸福的小孩,睡得不知道多安稳。至于他和晴仔自己的家,就更妙不可言,被窝每天都是被萍姨晒过的,有暖融融的阳光味道,耳畔会悠悠响起晴仔的故事声……
    反正不管睡在哪里,都比幼稚园强。
    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好听话,老师一发话,他们就乖乖在小小的床铺合上眼睛,少爷仔观察每一个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在装睡的。
    怎么都这么老实的啦!
    一整天时间,放放都在观察。陌生的幼稚园、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小朋友们……他就像是意外闯进这个未知世界的咸蛋超人,总感觉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绷着小脸,不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小小的少爷仔,大大的傲气。
    儿童房里,放放小朋友喋喋不休的小奶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肉乎乎的小手指却仍旧固执地勾着祝晴的食指。
    祝晴低头凝视着放放的小手。
    就和上次发烧像小考拉紧紧抱着她的臂弯一样,今天的盛放小朋友,也很黏人。
    下午她接他放学时,纪老师特意叫住了她,又补充几句。
    纪老师是经验丰富的幼儿教师,能敏锐觉察到孩子的情绪波动。当初校长在面试后,翻阅盛放的入园资料,*就在这个孩子的档案上做了特别的标记。小朋友聪明过人,但是过早懂事的小孩,往往会将心事藏得更深。
    教室里那个不断张望时钟的孩子,究竟在担心什么呢?放放担心的是外甥女会迟到,还是外甥女会忘记他?
    身后传来萍姨轻轻推开房门的声音。
    祝晴的思绪被打断。
    萍姨手里攥着不断闪烁的bb机,将声音压低:“晴晴,警署call你。”
    祝晴如今拥有了手提电话,但警署的紧急通知仍旧通过bb机发出,毕竟传呼台可以确保每一位警员都收到通知。
    粤曲流转的声音在耳畔萦绕,萍姨单手拿着收音机,另一只手将bb机递给祝晴。
    “刚才担心吵醒小少爷,所以我马上把声音关了。”萍姨朝着儿童房努努嘴,“还在响,你赶紧覆机吧。”
    祝晴轻轻掰开盛放虚握的小手,帮他盖上被子。
    如果不是出紧急任务,警署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电,距离湾仔琴行老板方颂声被杀一案,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连炎炎夏日都快要平稳度过,而现在,这份平静终于被深夜的通知打破。
    祝晴回了电话,换衣服出门。
    萍姨快走几步,追到了门口,窸窣声响起时,她立即回头,是窗帘被风吹动,在黑夜里飘起。
    实在是收音机坏得不是时候——
    连素来稳妥的萍姨,都变得一惊一乍。
    萍姨有些心慌,连自己最爱的粤曲频道都没有心思再听。
    她问:“晴晴,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是去西环尾角街十七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地址很邪的。
    祝晴没有卖关子:“就是广播里的地址。”
    萍姨倒吸一口凉气。
    “萍姨。”祝晴搭了搭她的肩膀,安慰道,“家里总不会比半山凶宅更可怕。”
    萍姨有些意外,就像少爷仔说的那样,他外甥女会开玩笑了。但是她却笑不出来,住半山是不一样的,至少在盛家豪宅的佣人房里,她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可刚才……
    她听见水鬼在收音机里说话!
    “没事的,关好门窗,照顾好放放。”祝晴说,“我先走了。”
    “晴晴——”
    “注意安全啊!”
    脚步声匆匆,“叮”一声响,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祝晴进了电梯,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小舅舅给她买的新车就派上大用场。
    伴随着深夜里越野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祝晴稳稳将车停在西环尾角街十七号门前。
    下车时,她戴上警员证。
    夜晚十一点的西环尾角街看着冷清,底下只有零星几间店面,都关着门,最显眼的是那间纸扎铺。
    madam的步伐风风火火。
    豪仔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车前,眼睛发亮。
    “靓车啊!你这个一看就是原装货!”
    “等下收工送我回元朗啦——”
    “可以啊。”祝晴调整警员证,抬头望向楼上,问道,“这里什么情况?”
    “我们也是刚到,值班警员接到报警电话。一群人开同学会,好像说是一起边聚会,边听一档叫《阴阳》的节目,找刺激嘛。”
    “结果没想到,他们听见自己同学的声音。一开始,只是觉得声音熟悉,再对照听众的名字,完全对得上,一帮人直接给电台打了电话连线,当时那个气氛……啧啧!”
    “你知道的,电台节目一向有固定的听众群体,收听率很高,出了这么诡异的事,估计就连睡着的听众都被炸醒!翁sir肯定是要我们全组出动,毕竟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祝晴:“听众的名字是游敏敏?”
    豪仔意外道:“你也有听广播的习惯?”
    十七号住宅楼上传来莫sir低沉的声音——
    “卫生间浴桶内发现一具女尸。”
    原本还语气轻松的豪仔呼吸一滞,顿时收了嘴角的笑容。
    “不是吧……这么邪门?”
    ……
    西环尾角街十七号是一栋老唐楼。
    莫振邦带人在屋外敲门,里面明明偶尔传出隐约声响,可许久过去,始终没有人应答,于是警方便闯了进去。
    原来屋子里回荡在各个角落的动静,是电台广播的声音。
    《阴阳》节目已经结束,这会儿放的是其他节目,欢快的音乐声就像是春日踏青的序曲。祝晴和豪仔上楼时,莫sir恰好抬手,将卫生间里的收音机关闭。
    广播声戛然而止,他们循着方向往里走。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很小,墙上瓷砖发黄,角落还堆着水桶和拖把,谈不上整洁。
    曾咏珊站在门口没动。
    梁奇凯走过来问道:“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她说,“昨晚没睡好,刚才早早躺下了,突然接到通知,还没完全醒。”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双臂:“怎么感觉阴森森的,比停尸间还冷。”
    祝晴:“快入秋了。”
    也许是夜晚太宁静,连楼下街角转弯处传来的刹车声都很明显。
    程星朗上来时,手中提着现场勘察箱,助理记录员跟在他的身后。
    看见祝晴时,他微微颔首。
    狭小的卫生间里,几位警员正在忙碌地取证。
    这是一间典型的老式住宅卫生间,装修风格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没有安装现代浴缸,正中间位置放着个陈旧的木浴桶。浴桶边缘的漆面已经斑驳剥落,桶边歪倒着几个空药瓶和两个红酒瓶,浓烈的酒精味充斥在每个人的鼻腔,挥之不去。
    浴桶中,一具年轻的女尸仰面漂浮着。
    死者面容稚嫩,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她的嘴角有破损痕迹,颈部可见几道明显红痕。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尼龙绳捆绑,绳索的表面纤维已经松散,附着滑腻的水垢。
    鉴证科同僚们小心翼翼地收集每一件物证。
    药瓶、散落在地的药粉、红酒瓶、死者唇边未干的酒精痕迹,以及她口腔处、脖颈的伤痕。每一个可能为案件提供线索的证物都被分别装入证物袋里。
    另外,在浴桶旁的地面上,还放着一本硬壳封面的散文集。
    书页上的水痕明显,是被死者挣扎时带出的水花溅湿……纸张湿了又干,留下褶皱。
    很明显,死者是在泡澡时出的事。
    现场气氛骤然凝固,有人下意识往后退,别过头去不愿直视。
    祝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向前迈了几步。
    莫sir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这个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理论考核接近满分,但书本上的知识,终究敌不过直面尸体的冲击。
    程医生示意助手给祝晴递了一幅加厚的橡胶手套,不动声色地侧身,身影遮挡尸体扭曲的面容。
    他拨开死者的眼皮,橡胶手套紧绷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双眼睛睁得极圆,角膜已经开始浑浊,瞳孔扩散成两个黑洞。
    水面倒映着卫生间天花板的瓷砖,在死者眼里投下诡异光斑。
    记录员低头,快速书写着现场记录。
    死者为女性,身高约为五呎三寸,体重约一百磅。死亡时身着白色棉质浴袍,口角的撕裂伤边缘整齐,颈部有三处擦伤,手腕和踝部捆绑痕迹相同。
    程医生用右手轻轻按压死者胸廓,判断尸僵程度。
    “初步判断是溺亡。”他转头,声音平稳专业,“由于水温过低,尸体的冷却速度受到影响,死亡时间在一到两个小时之间。”
    话音落下,程医生用镊子将水面漂浮的纤维夹入证物袋。
    他补充道:“具体要等解剖确认。”
    “水鬼拉脚吗?”曾咏珊的声音很轻。
    突然,她脚踝一凉,整个人惊跳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在快要撞到墙时被梁奇凯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