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骨血难融

    福伯猛地抬头,看向吴有南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
    他知道,老爷这是彻底魔怔了,不得到一个“確定”的结果,绝不会罢休。
    “老爷……”
    福伯张了张嘴,想劝说什么。
    用已故少爷的遗骨来行此玄乎之事,这……这未免太过……不靠谱……
    而且,人死为大,惊扰亡灵,实非吉兆啊!
    可他后面的话,在接触到吴有南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此刻的吴有南,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去拿!去拿!”
    吴有南的声音冰冷刺骨,带著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立刻!马上!”
    福伯不敢再迟疑,深深低下头:“是,老爷。”
    吴继宗的尸体,当初仓在促撤离时,吴有南坚持要带上,並在这深山之中寻了一处地方暂且掩埋。
    没想到,他今日竟要以此等方式“惊扰”少爷安眠!
    福伯转身,脚步有些踉蹌地走出木屋,走向埋葬著吴继宗尸体的那个隱秘角落。
    寒风卷著雪沫扑打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
    木屋內,吴有南依旧死死盯著桌上那个陶碗。
    “不是继宗的……怎么可能不是继宗的……”
    他喃喃自语,抱著襁褓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怀里的婴儿不舒服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弱的哭声。
    这哭声非但没有唤起他丝毫的怜惜,反而让他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他猛地低头,死死盯著怀里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与儿子吴继宗相似的地方。
    “不像……和继宗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吴有南喃喃自语,怎么看,都觉得陌生,都觉得……刺眼!
    ——
    不一会儿,福伯去而復返,手里捧著一个被深色布条包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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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作小心翼翼,如同捧著绝世珍宝,又像是捧著催命的符咒。
    “老爷……”
    福伯將陶罐轻轻放在木桌上,声音乾涩,“少爷……请来了。”
    吴有南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楚,有怀念,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这屋內外所有的寒气都吸进肺里,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验!”
    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压抑。
    福伯依言,颤抖著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布条。
    里面是一节灰白色的骨。
    吴有南看著那节骨,眼眶瞬间又红了,但他强行忍住了翻涌的情绪。
    “老爷!”
    福伯忍不住再次出声:“要不还是让奴才来吧?”
    吴有南恍若未闻,將怀里婴儿的脚丫凑过去,不顾那孩子哭得几乎背过气。
    他用力挤压刚才的伤口,將新涌出的、鲜红的血珠,滴落在那一节骨上。
    一滴来自初生的婴儿血,鲜红欲滴。
    一节来自死去的“父亲”骨,暗沉近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没有渗透。
    没有融合。
    那滴婴儿的鲜血,滴落在骨上。
    就像一滴露水落在荷叶上,无法融入那片早已失去生机的土壤。
    死寂。
    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木屋。
    吴有南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在这令人绝望的静默中褪得乾乾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全身。
    “不……不……不可能!!!”
    他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悽厉嚎叫。
    “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吴有南状若疯癲,挥舞著双臂,衝著福伯咆哮。
    “这法子不准!这野路子的法子根本就不准!!”
    福伯被他嚇得连连后退。
    婴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咆哮嚇得哇哇大哭起来,尖锐的哭声在木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爷!老爷您冷静点!”
    福伯试图安抚,声音带著哭腔,“这……这些土法子,本……本就不足为凭啊!”
    “或许……或许真的是出错了呢?”
    他搜肠刮肚地想找理由,哪怕这个理由他自己都不信。
    他只是本能地想要熄灭吴有南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火焰。
    “出错?”
    吴有南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福伯,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剥。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出错?!”
    “啊?!”
    他一步步逼近福伯,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福伯脸上。
    “难道要我把这野种养大,看他长得越来越不像继宗,不像我吴家人,才知道错了吗?!”
    “到时候,我吴有南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吴家的基业,难道要交给一个来歷不明的野种?!”
    “老爷!慎言啊!”
    福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这孩子……这孩子毕竟刚出生,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万一……万一日后查明……查明是少爷的种……”
    “没有日后!没有万一!!”
    吴有南粗暴地打断他,他指著地上那片狼藉,指著那哭闹不止的婴儿。
    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怨恨而扭曲变形。
    “我早就怀疑过……我早就怀疑过的……怎么怀孕的时候就这么凑巧!”
    “这不是我吴家的种!这是那贱人和不知道哪个野男人苟合出来的野种!!”
    “她就是为了让我乖乖配合她们的行动!”
    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
    脑海中闪过美智子那张美艷却此刻在他看来无比骯脏和可憎的脸。
    闪过儿子吴继宗惨死的模样。
    所有的悲痛、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终於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彻底爆发了!
    “贱人!毒妇!是她!她害死了我儿!”
    “她还想用这野种玷污我吴家的血脉!她把我吴有南当成了彻头彻尾的蠢货!!”
    “去!把那个贱人给我看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她!”
    “但也別让她死了!我要让她活著!”
    “我要让她活著!亲眼看著!看著她的野种会有什么下场!”
    他要把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身上。
    福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连声应著:“是,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安排,这就去……”
    他知道,老爷已经彻底疯了。
    被丧子之痛、被背叛之恨、被这残酷的“验证”结果,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