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队书记倒也没有对许明……

    大队书记倒也没有对许明月药的来源有什么奇怪, 这个时候就这样,去了趟医院,能多买点药回来, 就多买点,有的药可能存放了一两年, 甚至都没有合适的存放材料, 就用牛皮纸包着,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不知道药名,不知道生产日期, 也不知道治啥的,也不存在过期不过期,对症不对症的问题, 管它什么病,药先吃了再说。
    因为不吃药, 也抗不过去。
    孟技术员的过敏反应和小阿锦很像,都是过敏了立刻就起反应, 但吃了抗过敏的药,立刻就起效,立竿见影那种。
    之前大队书记见孟福生浑身起疹子, 脸色涨红, 呼吸急促的样子, 都以为他要厥过去, 要不行了,没想到许明月给他的药吃下去不到五分钟,他的脸色居然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呼吸好像也平稳了。
    他还没见过效果这么好的药, 不由惊叹的看向许明月:“这啥药啊?这么神?这就好转了?”
    许明月说:“啥药我哪懂啊?这还是前头那个带回家的药,一个牛皮纸包着,上面也没个字,都三年了,有没有效果谁知道啊,这不是有兔子没兔子先打一杆子吗?”
    大队书记赞同的点头:“也是。”
    对中药能治啥,他们祖祖辈辈口口相传,还能认识那么三两种药材,对于西药,他们真是半点不懂,且所有药片几乎都长一个样儿,要么白色小药片儿,要么黄色小药片儿。
    他也没问许明月这药还有没有,药多金贵啊,他们这想出去一趟难死了。
    许明月见他呼吸平稳了,这才松了口气。
    大队书记见孟技术员没啥事了,也对许明月说:“这里没啥事了,你先回去吧。”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犹豫的,整个临河大队,有炕和火墙的,就只有许明月一家,在腾不出多余被子的情况下,好像先暂时借住在荒山,是最好的选择,可许明月又是个被休离回来的年轻女人,好说不好听。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让许明月离开了。
    许明月也没耽搁,小阿锦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只留了一句:“要是晚上再烧,就拿温水给他擦擦身子。”
    他原本也有心试探,结果许明月真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红桦原本去喊许明月,是想着,假如孟技术员真死了,让她赶紧把碗拿走,千万别跟人说,孟技术员是吃了她给的粥吃死的,让她心里有点数,别瞎说。
    结果孟技术员还救回来了。
    他摸摸头,又回到厨房去熬药去了。
    主要是太冷了,他要烤火。
    下午的时候,孟技术员的发烧又反复了,烧的一点不比早上的时候低,许红桦熬的药也喂了,一丁点用都没有。
    主要是三年下来,孟技术员的身体底子着实有些差,加上可能心底的求生欲不高,这次高烧一下子就烧的一发不可收拾,急的大冬天的,大队书记嘴里愣是涨了燎泡。
    大队书记没法子,大晚上的,又跑了荒山一趟。
    他不是从许家村的正面去的荒山,而是从江家村,也就是荒山的后面去的荒山,因为有夜盲症,雪地有滑,一路上是连滚带爬,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好不容易到了荒山许明月院子的后面,还不小心跌进了荆棘丛中,要不是荆棘丛上盖着厚厚的雪,他这次要吃大亏。
    他就这么一面从荆棘丛中爬起来,一面大声喊:“许主任!许主任!”
    他一点都不晓得压低嗓门的意思,生怕许明月早早睡下了喊不醒。
    许明月被吓了一跳,不敢吵醒小阿锦,忙穿了外套出来,小声问:“书记?”
    大队书记在院子外扯着嗓门喊:“是我,你中午给孟技术员吃的药还有没有了?孟技术员又烧起来了,给他喝了土药,烧也退不下去,我怕再不退烧,要烧出事情来!”
    许明月问:“你们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了没?”
    大队书记说:“擦了,没用,这大冷的天,再擦下去他不烧死也冻死了。”
    许明月犹豫了一下说:“你等一会儿,我去大队部看看。”
    退烧药是胶囊,许明月是不敢瞎给大队书记的,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自己亲自去。
    许明月从前面先到了许家村,再掉头往大队部去。
    大队书记又摸着被扎了好几个血洞的手,在黑漆漆冷幽幽的荒山独自回去,冷风往领子里一吹,毛森森的。
    他缩缩脖子,双手揣袖赶紧往大队部赶,中间好几次差点调到田里去。
    他因为天黑看不见,虽路程比许明月的短,却是在许明月后面到的大队部。
    他回大队部的时候,许明月都喂完药了。
    许红桦早就回去睡觉了,只剩下受周书记所托,不放心孟福生的大队书记一个人留在大队部照顾孟福生。
    许明月喂了药,也没有多待,更别说留一两颗药给大队书记备着了,只说:“我给孟老师喂过药了,要是还烧,回头跟我说,我先回去了。”
    大队书记也是懂避嫌的,在大队部门口遇到的许明月,点头答应了声:“行,你先回去,这里有我看着。”
    他晚上没地方睡,就拿了个火盆子,坐在孟福生房间外面烤火,冻成狗。
    倒不是大队部没有别的房间了,房间有,冷啊!
    原江地主家的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都在打地主的时候,就全被村里人抢光了,就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别说被子了,就是一根针一根线都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熬到凌晨,大队书记也熬不住了,打起了瞌睡。
    这时候,烧总算退了的孟福生醒了。
    孟福生昏迷时,梦里光怪陆离,原本他以为下放到一个难以出去的山沟沟里当一个技术员就已经是人生低谷了,没想到在梦里,他还看到了更加黑暗的时候,那漫长的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一直吞没着他,让他在里面挣扎,周围人也在挣扎,每个人面容都是晦暗的,扭曲的,整个世界也是扭曲的。
    他感觉自己还活着,又好像死了,他周围的人都好像活着,又死了。
    四面八方,全是张着血盆大口面容狰狞可怖的怪物,无处可逃。
    他像是飘在空中,又像是落在地上,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的无法挪步,只能任由自己被扭曲的世界一点一点的吞噬。
    他还梦到了荒山,梦到荒山上一个一个的坟包,甚至连坟包都没有,被野狼啃干净肉的尸骨。
    然后他一回头,看到了一座房子,一座原本这里没有的房子。
    那房子像是这个扭曲世界的一个唯一避风的地方,他拼命的想往那房子里躲避,然后他听见了房子里传来的声音:“反手摸墙,摸高一点,坚持十分钟!”
    一大早,许明月和小阿锦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炕上,反手摸墙,母女两个都在练。
    许明月的骨头比较硬,想要把手反过来贴墙壁十分困难,勉强反手贴墙上了,高度也不够。
    倒是小阿锦,大约是年龄小,筋骨软,打坐着靠在墙边,两只胳膊反过来,双手紧紧贴在墙壁上,高高直直的,一点不吃力。
    这是为了锻炼仰泳划水时,手臂的姿势,越是标准的姿势,精准的动作,游泳的速度也越快、越好。
    许明月陪小阿锦联系,纯粹就是以身作则,给小阿锦当榜样。
    之后是蝶泳的无水练习,没有瑜伽垫,许明月就拿了帐篷里面的防潮垫,铺在炕上,让小阿锦在炕上做无水练习,许明月则给她喊着拍子,十个一组,一次十组。
    有时候许明月自己都佩服阿锦的坚持,她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游泳,日复一日的坚持打卡教练让她做的每一组不同的体能锻炼。
    有时候许明月下工回来,嗓子都快哑了,不想说话,也懒得监督小阿锦完成练习,小阿锦非得拉着她说:“不行!教练说要每天打卡的!”
    来这里三年,许明月感觉自己像过了十年一样漫长,可对童年期的阿锦来说,她过去的生活都还仿若在昨日,教练还在等着她参加‘市长杯’的比赛呢,教练说了,只要拿到‘市长杯’的前八,就可以奖励她一支妈妈不让她吃的冰激凌!
    为了教练承诺的冰激凌,她都坚持打卡习惯了,也不觉得累。
    早上许明月没有再做河蚌粥,而是煮了青菜瘦肉粥,瘦肉放的极少,基本都被她挑出来给阿锦吃了,她打包了剩下的青菜粥,里面撒了点这几年晒干的枸杞,带到大队部。
    孟福生醒了后,大队书记见他没什么事了,就先回去了。
    农村的生物钟很固定,大队书记熬了大半夜,冷的受不了,也实在熬不住了,再不回去他自己也要病了。
    许明月过来,只拍了两下门,大门就打开了。
    置身于灰暗之中的孟福生,打开大门,清亮的天光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乍然冲进他的眼底,跟随者清晨的天光一起照射进来的,还有许明月。
    许明月提着一个小坛子,脸上笑容满满:“孟老师,你感觉好点了没?早上熬了点粥,给你带了点过来,还热着,赶紧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