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对于许明月来说,熬个粥……

    对于许明月来说, 熬个粥就是顺手的事,孟老师这两年多认真教小阿锦,也没有收过学费啊, 说起来还是许明月赚了呢,现代的学费多贵啊, 阿锦一节游泳私教课都得四百了, 孟老师愣是一分钱不收, 只要她平时烧了什么时蔬能带给他一点,就算学费了,可太值了!
    她真的认为这就是一场正常的交易, 银货两讫的事。
    可在孤独的身处陌生小山村中的孟福生,尤其是病后虚弱精神晦暗的他来说,就像是冬日的一碗温水, 冰寒世界的一抹暖阳。
    过去他不曾在意过的面容,就如同他梦里回头时, 荒山的一座照耀在光里的房子一样,那样明亮, 仿佛有光。
    许明月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尤其是嘴角附近, 以为是沾了早上蒸的红薯渣。
    “谢谢。”
    他目光柔和, 唇角的一抹浅淡的笑容隐藏在胡子里, 许明月并没有看到, 笑着说:“谢啥?这不是应该的吗?我都没谢你这两年对阿锦的照顾了!”她将手里装着热粥的小坛子递给孟福生,“孟老师,您吃着,我先回去了, 坛子我中午来拿。”
    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来的快,走的也快。
    他目送着她的身影,在皑皑白雪中,很快的到了许家村,又掉头进了荒山。
    一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又关上了大队部的大门,就像是把一片天光都关在了门外,大队部里又恢复了灰暗与萧瑟,昨夜被无尽梦靥所吞噬的黑暗,仿佛瞬间又席卷而来,将他淹没,让他困在其中,无法自救。
    他如困兽般,顾不得寒风凛冽,又打开了大队部的大门,呆呆的望着荒山矗立的房子。
    站在他的角度,荒山的房子其实是被江家村方向高耸入云的枯木给遮挡住的,可透过冬日枯木的枝丫间隙,依然能看到荒山房子的一角。
    只一眼,他的心好像又平静起来,捧着陶罐的手中,也传来陶罐里粥的温度。
    这次许明月给他送的粥,味道又不一样,有姜丝,还有细细的甜味,带着些药香。
    是许明月怕他发烧又反复,在粥里给他加了些小儿柴胡颗粒,是阿锦的退烧药,一般发烧在三十九度以下给小孩子喝的。
    这一点点的甜味,在这寒冷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冬日里,像是有了些希望。
    他就这么坐在大队部的门口,就着冬日凛冽的寒风,看着荒山的方向,一口一口的吃着粥。
    许明月回到荒山,就又抱着小阿锦去了许家村的新屋。
    许凤莲看到许明月极为高兴,嘴里喊着‘阿姐’,拉着她进屋,又关了房门。
    许家一家子都在忙碌,许凤莲坐在小竹椅上,切着木盆里的红薯,一篮又一篮洗干净的红薯在旁边,等着她切,许凤台在一旁的客厅边上磨石磨,许凤发在一趟一趟的洗红薯。
    之所以好几天了红薯粉还没洗完,也是因为他们是下了三天的雨后,才有了洗红薯的水,然后才开始洗,接下来这些天,都得窝在家里洗红薯粉。
    许明月放下阿锦,让她去找小妹妹玩,自己卷着袖子:“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许凤莲切红薯的动作极为麻利,切了一块皮都削的干干净净的红薯给阿锦:“拿着吃!”又起身跑到后厨房,拿了两个长红薯,递给在灶下烧火带娃的老太太:“阿娘,阿姐和阿锦来了,你给她们闷几个红薯呗。”
    她们平时是舍不得用火堆闷红薯的,这样闷出来的红薯,皮就不能吃了,对刚刚度过了三年干旱的她们来说,红薯皮也是粮食。
    也就是许明月和阿锦来了,她们才愿意奢侈一回,给她们烤两根香喷喷的红薯。
    锅灶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用来烧火的灶膛,下面是落草木灰的地方,下面的草木灰也是有温度的,红薯闷在刚燃烬的草木灰里,红薯烤出来外表不会焦糊。
    小阿锦也颠颠的跑到厨房,‘大舅妈’‘奶奶’喊了一通后,就要伸手去抱丫丫,吓得老太太连忙起身说:“我滴小祖宗哎,你还小,可抱不动丫丫,别把你妹妹摔着喽!”
    对于这唯一的孙辈,老太太疼的不行,本来她烧火,丫丫应该是放在房间的炕上,让她一个人待着的,老太太怕她从炕上掉下来摔着,说什么都自己抱着:“我坐在灶下烧火,抱着她又累不着。”
    在灶台上忙活的赵红莲就笑笑随老太太去。
    许明月也走进了厨房说:“还没给丫丫取名呢?”
    赵红莲笑着说:“你大哥给丫丫取了好多名字,都不乐意,还在想呢。”
    许明月走过来洗了手,坐在大水缸边,帮着一起洗粉丝,问:“都取了啥名?”
    赵红莲连叫着:“哎哟,不用不用,我们忙的过来,你累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就别忙活了,冷!”热乎乎的红薯粉要倒入冷水中,才能落水就变粉丝的:“别到时候冻的你的手也生冻疮!”现在全家就许明月和小阿锦的手上没冻疮了。
    她推拒着许明月:“你要真闲不住,帮我带会儿丫丫去。”
    许明月也没有拒绝,她确实不太想干活。
    见许明月真的不来洗粉丝了,这才笑着用一口邻市方言说:“之前不是一直不下雨吗?你大哥就想给丫丫取名叫许大海。”
    灶下的老太太不乐意地说:“你说说,哪有给姑娘取名叫大海的?那海水是能乱叫的?不吉利!”
    她们就怕旱了三年,再来个大涝,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旱天竹子河里还有莲藕吃,涝了莲藕可都要被淹死的。
    赵红莲乐不可支道:“你大哥还想给丫丫取名叫许大江,许大河,许大雨,许多水,许多雨!”
    说的灶下的老太太连连叹气,“一听就不是姑娘该有的名字,等姑娘长大了,别人不笑话她?”
    许明月笑着走到灶下,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小婴儿,笑着说:“大雨不行,叫小雨不就行了吗?”
    老太太一听,连忙说:“对对对,小雨好,我看就叫小雨好了,有雨有水,不旱不涝,正正好,粮食丰收有饭吃!”
    赵红莲闻言也点头说:“还是大姑姐会取名,我也觉得小雨好,一听就是姑娘名儿。”
    老太太起身逗弄许明月怀里的小婴儿:“是吧小雨?小雨喜不喜欢自己的名儿啊?”
    阿锦一看妈妈和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小妹妹身上,顿时吃醋不高兴起来,噘着嘴看了妈妈一眼,背过身‘哼’了一声,伤心地说:“妈妈抱妹妹都不抱我!”
    许明月马上就察觉到阿锦的情绪,忙一弯腰就将小阿锦抱了起来,笑着用额头曾小阿锦的额头,说:“阿锦,快帮妈妈把头发捋到耳后去,有点痒。”
    得到了妈妈注意力的小阿锦,唇角顿时上扬,面上还装作很不在意地说:“那好吧……”她脸上带着傲娇的表情,动作却很细致轻柔的帮妈妈把额前的碎发温柔的捋到耳后:“妈妈,这样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妈妈在她额前‘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宝宝,要不是有宝宝帮忙,妈妈今天额头要痒死了,多亏了你帮我。”
    把小阿锦给得意的,恨不能把小胸脯挺到天上去,骄傲极了,还想下来帮大舅妈一起洗粉丝呢,吓的赵红莲连忙说:“祖宗哎,这东西你可不能搞哦,快快快,到一边去,小心烫着!”
    许明月也忙给小阿锦找事情做:“阿锦,你带妹妹到房间里玩吧,你要注意保护小妹妹别从炕上掉下来,可以吗?”
    领到任务的小阿锦抬着下巴,很有使命感的大声答道:“可以!”
    许明月又亲了她额上一口:“宝贝真棒!”
    许是察觉到她每次看到小雨时,发自内心的喜爱,小阿锦就会忍不住吃醋,她吃醋的方式就是更粘她了,只要许明月表现出想抱小雨,或是情不自禁已经抱起了小雨,小阿锦就会立刻凑过来要抱抱,许明月只好一手一个,把她们两个都抱在怀里,然后给小阿锦一个爱的亲亲,小阿锦这才高兴起来,然后在妈妈怀里,逗小妹妹玩。
    也亏的许明月天生一股牛力,不然还真难抱的动两个小孩儿。
    老太太和赵红莲在一旁看着许明月和小阿锦的互动,多多少少对她们是有些影响的,这样的影响直接就表现在她们对小雨的态度上,让赵红莲对小雨平日里也是亲昵的不行,一点都没有了小雨刚出生时,她发现不是男孩的懊恼和惶恐,尤其是老太太和许凤台两人的态度,大大的缓解了她的焦虑。
    许凤台是极爱孩子的,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小雨亲热,拿头轻轻的和小雨顶牛,逗她玩儿。
    许明月从小雨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她小时候,父母都在创业最忙的时候,奶奶带大伯一家的堂哥哥们,爷爷就带着她。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爷爷不论到哪儿,都让她骑在他肩上的时光,一直骑到她七岁,她大了,爷爷也老了,扛不动她了,才没再走到哪儿,把她抗到哪儿。
    她看着年轻版的爷爷和小雨,总是忍不住脸上都是笑。
    中午许明月是在新屋吃的,知道许明月母女要留在新屋吃饭,赵红莲难得的将秋收分下来的麦子磨成的面粉拿了出来,做了一锅手擀面,纯粹粮食的面条,没有红薯,没有各种野菜,没有莲藕,哪怕锅里只放了点盐,纯粹的粮食本身的香味,依然让许家众人吃的满口香,满足的像是要升到天上去。
    其实纯纯的没有油、没有肉和菜,还是死面疙瘩做出来的手擀面,真没那么好吃,可看着一家人都吃的那么香,嫂子赵红莲满脸期待的模样,许明月也仿佛觉得手中的手擀面格外香甜起来。
    傍晚许明月回荒山,赵红莲忙拿出这两天赶工出来的两顶狐狸毛领做的帽子和之前就做好的狼皮坎肩。